('遥想他东临苍在这国都之中也算是出了名的风雅,行事皆在掌控预料之中,行走之处,也受人敬重好待,何来受过此番这等被人抓了把柄便开始肆意针对的讨要说法之际?
再者,今日之事本为简单,若他东临府中当真有女子捡了凤佩,自然也是他东临府之福,他东临苍不但拍手叫好,还会赠送十里嫁妆,风光将其送入宫里,但如今捡得凤佩之人,却偏偏是这东陵的长公主,身份也是极为显赫特殊,加之又不在他管束的权利范围内,更何况,此女背后还有个蓝烨煜,那厮若知晓他东临苍敢在中间促成此事,许是将他扒皮的心思都有。
思绪至此,一时,也无法答话,目光也仅得朝面前女子落去,爱莫能助,只能让她自行解决。
却是这时,那徐将军再度带头吆喝逼问。
他眉头一皱,心底的耐性终是稍稍耗尽,待得正要扭头过去朝那徐将军回嘴,不料还未来得及动作,便闻面前女子已平缓低沉的出声,“凤佩落入何人手里,何人便即将成为大英国母是吗?”
阴沉淡漠的嗓音,无波无澜,隐约之中,却夹杂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锋利。
东临苍下意识噎了后话,目光顺势朝思涵望来,眼见她满身淡定,临危不乱,心底倒也略是欣赏。
思涵这话,是径直朝百里堇年问的。
百里堇年也未耽搁,仅是略微无奈歉疚的朝她点头,“大英祖制便是如此,虽让瑶儿姑娘受惊,但此祖制,朕也废却不得。”
是吗?
思涵勾唇冷笑,“既是祖制,皇上自然是废却不得。只不过,我如今还得问问皇上,凤佩虽无退回之理,但大英可有祖制约束,凤佩不可被人遗忘亦或是不注意弄掉?”说着,待得百里堇年正要回话,她唇瓣一启,故作悟然的先他一步道:“瞧我这记性,因着太过紧张高兴了,是以连记性都不好了,竟还朝皇上问了这话。这凤佩啊,虽退还不得,但自然也并未规定不能被人弄掉,就如,这等贵重的东西,皇上刚刚也已不注意弄掉了,是以大英祖制,该是不曾规定这大英玉佩不可弄掉的。”
百里堇年神色几不可察一变,却又是片刻,他满目歉疚的朝思涵望着,认真厚重的道:“凤佩之物极是珍贵,自当不可弄掉。方才在下与药人打斗时,也是不注意弄掉,若非事态紧急,这凤佩定不会脱离在下身上,更也不会被瑶儿姑娘所捡,从而,无端端的给瑶儿姑娘惹了麻烦。”
他略微懊恼,面上的歉疚之色极是明显,仿佛当真对思涵极是抱歉一般,连带那落在思涵面上的目光也卷着几分紧张与局促。
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思涵便已平缓无波的道:“皇上不必自责,遗落凤佩,本非皇上所愿,不过是不小心罢了,是以今日之事,怪不得皇上。若当真要怪,便也只能怪……”
她说得极是缓慢,嗓音平和,却是说着说着,后话还未全然道出,她指尖便蓦地一动,手中的凤佩陡然脱离指尖,随即径直弹向了不远处立着的一名婢女身上。
瞬时,那婢女惊得不轻,面色骤变,眼见玉佩直朝她眼睛袭来,她惊呼一声,两手下意识朝凤佩一接,却是顷刻之际,将那凤佩接个正着。
“呀。”
思涵故作惊愕,手指微抬,垂眸愕然的扫了扫已是空空如也的手,随即便朝百里堇年望来,愕道:“方才太过兴奋,竟未拿稳凤佩,激动之下,指尖内力也蓦地乱窜,是以便不注意的将凤佩弹了出去。”
百里堇年瞳孔一缩,深色凝她。
东临苍眼角抽得不轻,干咳一声后,便抬手摸了摸婢子,装糊涂。
片刻之后,那已是回神过来的婢子瞬时扑通跪地,抬手将凤佩举高,情绪复杂之至,最后竟莫名带了哭腔的道:“皇上,公子,奴婢也不知这凤佩怎到奴婢手里了,奴婢……”
说着说着,她便哽咽了,后话浑然道不出来,连带浑身都开始瑟瑟发抖。
那络腮胡的徐将军大吼一声,足下顿时上前两步,恶狠狠的朝思涵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故意将我大英凤佩扔给一名婢子!你如此蔑视皇威,不尊大英祖制,肆意抛却凤佩,罪无可赦……”
“徐将军哪只眼睛见着我故意将凤佩抛出去的?”不待徐将军后话道出,思涵挑着嗓子威仪清冷的出了声。
她语气极重,深沉肆意,煞气凛冽,大抵是不曾料到思涵也会如此满身的威仪与煞气,瞬时,徐将军噎了后话,满目起伏的凝她。
她则径直迎上他的眼,继续威仪森然的道:“我往日曾受过伤,筋脉逆乱,一直不曾痊愈,是以对自己的内力并不能全然收放自如,方才激动欣悦之下内力不受控制的乱窜也是自然。再者,皇上在此,都还不曾言话,徐将军你如此激动是为何意,难不成是想越俎代庖?”
徐将军瞳孔一瞪,恼得不轻,待得大呼吸一口,正要回话,不料后话仍是未出,思涵继续阴沉威仪的出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徐将军若执意要针对于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只不过,如今凤佩是在东临府婢子手里,她便是未来国后,徐将军对此如此震怒不满,可是看不起婢子为后?倘若当真如此,徐将军你,身为大英国臣,却在带头不尊大英祖制?”
冗长的一席话,将徐将军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为粗犷汉子,行的是沙场点兵之事,这等与娘们似的斗嘴,他着实不精通,是以三言两语之间,连连吃亏,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还嘴不说,自己还气地半死。
他抬脚一起,开始在原地气得蹬脚。
正这时,东临苍意味深长的朝思涵扫了一眼,随即便再度干咳一声,目光朝一直未出声的百里堇年望来,缓道:“我们大英祖制,的确是有规定哪位女子若得凤佩,的确不可退还与推辞,但却也不曾规定,凤佩不得遗失。如今,凤佩已到了那婢子手里,不知,皇上又是何心意?”
说着,神色微动,继续道:“那婢子啊,名为春碧,也算是入府多年了。她与寻常婢子不同,也算是出身官宦。她最初乃汴京知府之女,自其父病逝之后,家道中落,加之又受自家兄长们排斥,是以便离家出走。我最初游历汴京时,与其相遇,见她老实本分,便收入府中为婢。说来,这婢子的确是有福气,当年不仅得我相助,而今还得了这凤佩,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这话一落,他便顺势正了正脸色,静静朝百里堇年凝望,不说话了。
一切都点到为止,多说无益,他心底自是有数。
只是百里堇年脸色着实有些不好,眉头也是紧蹙,那双漆黑的眼瞳,纯透之中,也卷着掩饰不住的复杂。
思涵安然立在原地,兀自看戏,心底自是略微讥诮。
如今不必多猜,今日之局,这大英皇帝许是对准她设的,只可惜,她颜思涵并非喜欢当瓮中捉鳖,无论今日凤佩之事是有人算计还是仅是巧合,她颜思涵,都得将这盆水泼出去。
谁人若得凤佩,谁人便是大英过后是吗?既是祖制不可废,那这婢子,自然该是国后无疑。
她倒要看看,此番将这喷水顺势反泼回去,这大英皇帝,是否还能在她面前继续纯透微呆的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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