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苍倒是不着急,先是在屋内沏了三杯热茶,后又在墙角燃了檀香,待的一切完毕,他才踏步过来坐定在思涵身边的软椅,目光朝对面软塌的百里鸿昀一落,温润开口,“王爷今日怒气冲冲过来,在下自然理解。昨夜卫王府大火,火势极为凶猛,在下昨夜见之也是心惧,只是王爷着实是误会了,昨夜那场大火,绝非是在下差人所为。”
百里鸿昀冷道:“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乃本王皇兄的至交,如今见皇兄入狱,自是要对付本王。”
东临苍微微一笑,略是无奈的道:“王爷何出此言。皇上入狱,在下如何要将皇上入狱之事怪在王爷头上?难不成,昨日猎场生杀之事,竟还能是王爷陷害皇上而做的手脚不成?”
这话一出,东临苍面色便蓦地一变,却又是刹那之际,他便陡然敛神下来,正了正脸色,“昨夜猎场之事,岂会与本王有关!昨日与本王相交极好的几人也受了重伤,甚至连我卫王府侍卫也死伤不少,且皇上是本王皇兄,血肉之亲,便连昨日袭人的那些蛊狮,也非本王所控,如此种种,昨日那猎场生杀之事,岂会与本王有关!东临苍,你小子虽与本王的皇兄交好,但自然也莫要将脏水随意往本王身上泼!”
东临苍缓道:“在下也仅是随口一说罢了,本无恶意,王爷莫要激动。就事论事,在下也着实未怀疑是王爷在昨日猎场上做了手脚,在下仅是想道明在下虽与皇上交好,但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害无辜之人。王爷与昨日之事本就无关,也不是害皇上之人,如此,在下又有何理由来害王爷,又有何理由放火烧卫王府?”
百里鸿昀面色变了变,阴沉着脸,突然不说话了。
东临苍凝他两眼,继续道:“在下自小在国都生长,性子温顺,历来不喜惹事,便是我想惹事,自然也得顾虑周全,三思而行才是。毕竟,在下不能因我一人之为,而牵连我东临府满门。而在下若要对王爷不利,纵火烧卫王府,此事定牵连甚广,令我东临府不得安生,就如今日,王爷会恼怒得举兵而来,以图将我满府之人全数押去牢内,如此种种,对我东临府无任何好处!在下并非愚昧之人,是以,分得清厉害,更也知晓该偏向哪边,王爷如今正平步青云,加之又与我表弟结盟,在下,又岂会对付王爷,这不是拆我东临府的台,拆我表弟的台么。”
平缓自若的一席话,条理分明,处处劝慰,待得这话落下,百里鸿昀犹如被洗脑一般,脸色再度缓和开来。
他仍未立即言话,瞳眼也稍稍幽远,似在大肆思量。
却又是片刻后,他终于回神过来,挑着嗓子问:“昨夜的火,若不是你东临苍差人所放,该是何人所为?”
东临苍缓道:“这就得看王爷常日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了?或是朝中有看不惯王爷之人;或对王爷不满之人;又或许,是王爷将楼子里的某位姑娘赎入了王府,惹某位极端之人妒忌了;或者,是府中的那位姑娘吃醋恼怒,本要稍稍放火教训何人,却不料火势陡然蔓延无法控制;再或者……”
话刚到这儿,东临苍突然顿住了嗓音。
百里鸿昀听得极是认真,眼见东临苍嗓音突然一停,他眉头一皱,略是逼问威仪的朝东临苍问:“再或者什么?”
东临苍面色微变,低道:“那话略是有些大逆不道,在下心中惶恐,许不能多言。”
“说!此际就我们三人,便是大逆不道也无旁人知晓。”说着,又是挑着嗓子的催促,“快说!”
东临苍面露无奈,点点头,继续道:“有些大逆不道之话,在下的确是不敢多说的,只是王爷既是如此说了,在下又拿王爷当自己人,是以便也想多提醒王爷一句。”说着,貌似紧张的朝周遭打量一番,而后才略是谨慎的朝百里鸿昀望来,压低了嗓音,低道:“在下斗胆怀疑,卫王府失火一事,许是,是上头那位差人做的。”
百里鸿昀似如棍棒敲头,惊得面色一白。
东临苍继续分析,“这么多年了,皇上虽无什么作为,虽也做错过不少事,虽也惹得太上皇恼怒过几回,但上头那位,仍是大肆包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真正对皇上不利。是以,如此便也可判定,无论皇上能耐如何,至少在那位眼里,皇上是坐定皇位的最好人选,无人可与之比拟,若不然,那位岂会对皇上包庇这么久。但如今,那位虽因猎场蛊狮之事而让皇上入了牢,但如此之事,自然让那位震怒。毕竟,因着昨日狩猎之事,大英国都舆议成片,国体大震,而在这大周之军压境的情况下,国都出事,皇上出事,最恼怒之人,自然也是上头那位了。如此,为给百官百姓一个交代,那位将皇上下了狱,但那位怒气并无法因此而消散,许还会越来越怒,心有发泄,而王爷你乃组织昨日狩猎之行的人,更是变相引起一切之事的人,凭那位的阴狠的性情,又如不在震怒之下迁怒王爷,且不追究王爷的连带之责?”
百里鸿昀瞳孔陡然皱沉,整个人浑身上下也抑制不住的僵了半许。
心绪也大肆浮荡,震撼愕然,着实是因先前不曾料到此事,更也从不曾想过要将嫌疑往那老不死的身上想。
“你这些话,可谓是当真胆大包天!”
待得沉默片刻,他才强行按捺心神,紧着嗓子道。
纵是常日风月之至,脾性得瑟,但如今被卫王府失火之事所惊所震,一时,饶是再怎么心大心平,此番也忍不住心境大动,情绪狂涌,压制不得的。毕竟,昨夜卫王府烧死之人就有五十以上,尸如焦炭,惨烈可怕,昨夜若非他百里鸿昀出府去送那人去得城门,因此而不在府内,要不然,他许是也难逃火劫,成为那焦尸中的一具了。
思绪至此,便是仅是稍稍回想那般场景,瞬时,心口也忍不住陡然的跳了几下。
正这时,东临苍垂眸下来,面色仍无耽搁,平缓无波的回道:“所以,在下才心生惶恐,不敢在外多言。若非因王爷与瑶儿是自己人,在下又岂敢坦白的说这些。”
百里鸿昀凝他几眼,强行按捺心神,待得心境稍稍平缓,才再度低沉出声,“父皇都已将本王的皇兄下了死牢,既是死牢,皇上便注定难逃一死!如此,父皇又岂会是真正要维护皇兄?若要维护,岂能将皇兄干脆的打入死牢?而若不是要真正维护皇兄,又如何还能因皇兄之故而对本王不利?本王与父皇关系历来尚可,父皇岂会因猎场之事而牵连无辜的本王?”
这话尾音一落,东临苍也无耽搁,缓道:“王爷许是误会了呢。皇上如今,仅是将皇上下了死牢,但并未说过要定皇上死罪吧?”
百里鸿昀猝不及防一怔,神色微变,并未回话。
东临苍稍稍抬眸,漆黑的瞳孔径直迎上了百里鸿昀那复杂成片的眼,继续道:“昨日猎场之事究竟如何,已是极为明显了,还需查什么?是以,若不是太上皇不想让皇上死,又岂会迟迟不定皇上的罪?太上皇将皇上打入死牢啊,不过是要做给百官与百姓看,实则指不准还在想什么法子为皇上开脱呢。但王爷你可就不同了,若不是王爷你组织狩猎,又岂会出这些事来?太上皇也是不喜祸患之人,加之心性容易阴晴不定,如此,恼怒之下因此而怪罪王爷你,自然也是可能。
百里鸿昀面色再度沉了一层,一时之间,连带那双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的瞳孔竟也再度的开始紧烈起伏开来。
自家父皇究竟是何心思,他自然是有些猜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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