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入耳,绕是再怎么愚钝也听出事情的原委了。国舅面上的威仪煞气之色终是有些挂不住了,那漆黑瞳孔中的傲然之色全数龟裂僵开,他满是不置信的道:“你们胡说些什么!太上皇何时将我性命交给这娘们了?此事逸公子可知晓?”
说完,眼见御林军们并无回话,国舅面色越发云涌起伏,强行压制着的情绪也抑制不住的四方崩塌,随即也顾不得什么了,下意识的便要开始扭动身子,欲图彻底摆脱御林军们的钳制。
奈何,御林军们下手极是有力,似是对他极为设防,便是他略有武功,甚至使出全身力气大肆挣扎,竟也不能全然挣脱开这几名御林军的钳制。一时,他面色骤然苍白,现实的强硬终是全然令他心头无底,六神无主,他也终于是抑制不住的大慌,随即扯声便吼,“太上皇!属下这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将属下的性命交给这娘们?当初属下与逸儿投奔太上皇时,太上皇所承诺给属下与逸儿的那些,太上皇都是要反悔食言了?太上皇,你……”
这话显然是惊急之下吼给大英太上皇听的。
他也着实是恼了,惊了,也震撼了,只是,惊惶嘶然的后话仍未道完,身边御林军已伸手而来,极是强硬的捂了他的嘴。
他百般挣扎,到嘴的话被强噎在了喉咙,如同骨鲠在喉,难受至极,他甚至也忍不住再度拼了命的挣扎,奈何目光却偶然望见了不远处站定着的思涵,眼见她蔓延的阴沉淡漠,那眼神也如同看待死人一般的绝情冷漠,瞬时,他心口再度大颤了颤,一股股死亡的威胁顷刻漫遍全身,整个人也莫名的僵硬怔愣,停了挣扎。
“先将他押去秋月殿好生看管。”这时,风雨摇曳中,思涵慢腾腾的将目光从国舅面上挪开,漫不经心的道了话。
这话一出,几名御林军顿时应声,也无耽搁,押着国舅便迅速离去。思涵稍稍转眸,再度将国舅的脊背扫了一眼,而后才回神过来,径直凝向那越发朝她靠近的东临苍,则见,他足下行得不缓步慢,优哉游哉,那清俊的面容依旧染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淡定与从容,似如此番被大英太上皇算计着留在宫中,似如方才瞧了一场国舅拼命挣扎的戏码,竟也不曾乱得半分心神。
思涵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微微深了一层,淡然将他仔细打量,并未言话。
待得东临苍彻底走近并站定在她面前,她才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淡道:“还以为东临公子已去了秋月殿,不料仍还在此逗留。”
东临苍勾唇笑笑,“说了要在殿外等候瑶儿,自然要说话算数的等你才是。”他悠然自若的道了话说着,那懒散的目光顺势朝思涵身边撑伞的宫奴扫了一眼,继续道:“今儿天气倒是怪得紧,风雨大作,着实冻骨。瑶儿还是先去在下去秋月殿吧,好生驱驱寒,免得在外吹风太久着凉。”
他这话说得极是自然,并无半点的复杂与异样,思涵再度抬眸朝他扫望,心中通透,自也是知晓此地不是多言之地,是以也并无拒绝,仅是朝他缓缓点头,随即足下一动,主动往前。东临苍懒散自若的目光下意识朝思涵脊背凝望,面色温润成片,笑容清浅,待得思涵稍稍行了几步,他才也敛神一番,慢悠悠的踏步跟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皆无攀谈,身旁宫奴举伞伺候,只是风雨太大,宫奴手中的油纸伞不住的摇晃,雨水倾盆,四方而落,待得思涵与东临苍双双抵达秋月殿时,两人衣袂皆已湿了大半。
秋月殿内的宫奴大肆忙碌,极为迅速的为思涵与东临苍各自备了热水,思涵则先行入得偏殿,安然沐浴,待得一切完毕,便穿了宫奴送来的锦裙缓缓朝隔壁东临苍所住的主殿行去。
此际,沐浴之后,青丝湿透,也未及擦干,则待入得东临苍的主殿,便见东临苍已沐浴完毕并坐定在软塌,悠然随意的望她。
“多点几只暖炉来,可莫要让我家表妹凉着了。”
不待思涵在软塌坐定,东临苍目光在思涵湿发上逡巡一圈,随即温润平缓的道了话。
这话一出,在场宫奴不敢耽搁,顿时忙碌一通,极为迅速的拎了两只暖炉来,又待刚刚将暖炉放在殿中角落,便闻东临苍再度道:“成了,你们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我这里,倒无需再伺候了。”他这话说得极为温润,柔然如风,国都翩跹公子之名,自然也不是虚吹,就论东临苍的容貌与这言行有礼的态度,便也着实让人心有亲切与好感。
只是,便是东临苍言行有礼,但在场几名宫奴则面面相觑一番,个个都面露几缕难色,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毫无要离开之意。
周遭气氛顿时沉了下来,略微卷着几分沉寂与压抑。
思涵下意识朝在场几名宫奴扫了两眼,也未言话,仅是淡然平缓的坐定在东临苍软塌对面的软椅,漫不经心的观戏。
“东临公子,太上皇有令,务必得让奴才(婢)们伺候好东临公子与东临表小姐,不可有丝毫怠慢,是以……”待得片刻后,其中一名婢子才强行敛却了面上的为难与复杂之色,忙垂头下来,极是恭敬的朝东临苍回了话。
只是她后话还未道出,东临苍便勾唇轻笑,柔和平缓的出声打断,“太上皇虽是有令,但你们在殿外守候也是在同样在好生伺候在下呢,且只要我一唤你们,你们在门外也能及时听见,及时进来,如此自然也未有半点懈怠之意。”
这话一出,那言话的婢子下意识噎了后话,满目愕然无奈的凝他,这时,另外一名婢子则眉头一皱,继续道:“东临公子之言虽是有礼,但太上皇……”
“太上皇仅是让你们好生服侍,莫要让在下对你们有所意见。但在下这人着实喜静,不喜时常被太多人盯着,是以,你们执意留在殿内,在下倒是最为不惯,且一旦不习惯,情绪自是有所烦躁不悦,如此,诸位可是成了弄巧成拙,竟让在下对你们心生不满了?”
仍是不待那婢子后话道出,东临苍再度出了声。
大抵是这话略微染着几分委婉的威胁,一时,在场之人皆神色一变,再度面面相觑,各自为难与怀疑,谁都不曾再出声了。
周遭气氛再度沉了下来,阴沉压抑。
东临苍神色微动,无心让在场宫奴们多想,仅是微微而笑,继续温润平和的问:“在下仅是喜静罢了,诸位若连这点都无法满足,便别提能真正伺候好在下了。”
悠然平和的嗓音,却是无疑话中有话,那柔和腔调中的威胁之意,也是越发浓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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