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风声浮动,凉薄发寒。葬月依旧一身单薄,静立原地,目光一直将穆风的背影凝着,待得穆风出得院门,他目光仍在院门处幽远失神的停留许久,久到身后不远有人唤他,他才当即应声回神,转头一望,便见身后不远的那道本是紧闭的雕窗,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那面色沉寂淡漠的女子,正稍稍倚窗而立,淡然观他。
“葬月公子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本宫都唤了你两声,也不见你回神。”思涵径直迎上他的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葬月敛神一番,缓步往前,稍稍踏步朝思涵所在的雕窗靠来。待站定在思涵窗边,他迎风而立,面上也略微漫出了几分凄凉之色,随即极为认真的朝思涵望着,薄唇一启,又极为认真的朝思涵问:“长公主,葬月住在秋月殿中,可否会成长公主的累赘?又或者,长公主与东临公子本就不愿将葬月留在秋月殿,不过是看在月悠祈求的份上,才将葬月留下?”
他开口便是这话。
思涵缓道:“未有什么累赘不累赘一说,不过是心无太狠,对你也是能帮则帮罢了。你莫要多想。”
葬月叹息一声,面色越发的暗沉悲凉,“长公主能如此言道,葬月委实欣慰。只是,人还是不能太过自私,葬月在穆公子面前虽态度强硬,虽据理力争,但葬月心中终究是知晓的,即便长公主与东临公子心善,但终究还是对葬月有所防范才是。这点,其实葬月也能理解,毕竟,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难猜的东西,再者,长公主与东临公子都不是我,自然也难以将我的所有心思全数知晓透彻,是以,葬月的确该有自知之明,的确,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冗长的一席话,他说得无疑是极为悲凉,仿佛满心的志气与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方才殿外穆风与这葬月的谈话,思涵并未听得清楚,但不必多猜便也知晓,方才穆风对这葬月的态度,自然也非大好。若不然,这葬月此际,又如何会说出这些话来。只不过,本与这葬月并无太大交情,将他放于身边,其一是因月悠,其二,自然是要对太上皇将计就计,如今,葬月这枚棋子啊,自己想着要离开了,如此,她该如何,是顺其自然,还是,虚意挽留?
思绪至此,心境也极为难得的稍有起伏,则是片刻,思涵低沉平缓而道:“穆风性子本是直,他若与你说了什么,你大可不必放于心上。你如今本被公子逸敌对,若离开秋月殿,说不准公子逸见你两手接好,便又要为难于你,如此,你许是继续呆在这秋月殿内,才是最好。再者,穆风之言,仅是穆风一人心思罢了,本宫与东临苍未发话,自然无人可赶走你。”
葬月面色依旧凝重,神情压抑悲凉,似是并未亮思涵的话听入耳里。他也并未立即言话,仅是静立原地,满目深沉,心事重重。
?思涵也不打算再言话,这葬月是聪明人,有些事,他自然可好生权衡,是以,若他当真聪明,自然不会真正离开,毕竟,无论他是否是太上皇有意安排至此的眼线,还是哲谦有心对付他,也仅是基于这两种缘由,这葬月啊,都不可离开此地。而着葬月也非傻子,是以,自然也不会有心离开,许是待得沉默之后,他便会顺着她的话找台阶下了。
思绪懒散摇晃,思涵心头也一切通明。?
她在等,等这葬月自动妥协,心境本也是一派清冷平静,冷讽微起,却不料,片刻之际,葬月的目光突然迎上她的,面色也突然变得执拗刚毅,薄唇一启,低哑厚重的道:“多谢长公主好意了。长公主与东临公子都是好人,葬月,不愿再连累长公主与东临公子了。长公主与东临公子已帮了葬月很多,葬月不可在贪心得留在此地,本就该离去了。”
是吗?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倒是未料这葬月并未改口,且态度还越发坚决了些。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则是片刻,葬月垂头下来,继续低哑着嗓子道:“生死有命,看得通透些便成了。这两日多谢长公主与东临公子,这等恩情,只要长公主与东临公子日后有用得着葬月的地方,尽可来寻在下,在下责无旁贷,定会帮忙。”说着,浑然不待思涵反应,弯身一拜,脱口的嗓音也越发变得恭敬,“葬月告辞了。”
一切的一切,无疑是来得有些突然。
也不知这葬月究竟是受了穆风的刺激,还是心思本是深沉无底,有意如此言行,是以,各种思绪浮动在心,仔细揣度思量,却又全然不得解。
而葬月待出言告辞之后,则也浑然无耽搁,转身便开始要踏步而走,却待他行了几步后,思涵神色微动,再度道:“葬月公子当真要离去?全然想好了?”
葬月足下稍稍顿住,却未回头,仅是极为认真的点头,整个人也仅在原地停留片刻,随即便已再度踏步往前,下了廊檐,而后越行越远,身形单薄脆弱,仿佛要被风吹倒一般。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远处,思涵才稍稍回神过来,心思嘈杂,起伏不定。
葬月一走,倒也不知那月悠会作何感想。毕竟是要求她让葬月留在这秋月殿的,如今倒好,她未赶人,葬月倒是走了,这般一来,倘若月悠当真担忧葬月安危,许是仍还得过来对她祈求一番,若月悠不来,便也证明,不是葬月性子执拗,执拗得连月悠都难以招架,那便是……策略而变,他与葬月都双双不提此事,仅是改变计划而行事罢了,如此二者之中,无论是哪种原因,月悠,都不会来。
思绪翻转,越想越远,本是在揣度葬月,此际,便也下意识的将疑虑落在了月悠身上。
待得沉默半晌后,思涵的脸颊被冷风吹得稍稍有些发僵,她眉头一皱,终是回神过来,随即也无心再耽搁,仅是缓缓抬手合窗,回身至软塌坐定,却是正这时,殿外已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略微单一,且行得懒散自若,慢悠悠的犹如赏花一般,悠闲从容。
这脚步声乍然入耳,无疑是极为熟悉,思涵也仅是稍稍挑了挑眉,片刻之际,所有表情全数恢复如常。
待得不久,那殿外的脚步声已全然停歇在了殿门外,随即,一道懒散的嗓音扬赖,“瑶儿可在?”
嗓音依旧如常的缓慢,但脱口的语气则夹杂几分疲倦一般。
思涵并无耽搁,应声回话,“进来。”
短促的二字一落,不远处的殿门便被缓缓推开了,瞬时,冷风顺着殿门骤然灌入,扰了满殿的清寂。思涵下意识抬眸朝殿门扫去,意料之中扫到东临苍那张俊美的面容,只是他的俊脸上染着几丝倦色,瞳中也卷着几许复杂,却又待目光迎上思涵视线的刹那,他瞳孔中的所有复杂之色全数压下,便是脸上的倦色也陡然消散,整个人,再度恢复了往日的风清云朗,随即视线上下而挪,肆意将思涵从上到下迅速打量。
“今日一探拜月殿,瑶儿可有受伤?”人还未至,他开口便是这话。待得这话彻底落下,他的双脚才稍稍站定在思涵身边,随即也毫不避讳的屈身在思涵身边的软塌坐下,略是舒适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又道:“今儿倒是将在下累着了。”
这厮脱口之言,本是在关心她,但他这般懒散自若的态度,倒着实不是在紧张她是否受伤。大抵是这厮一入殿门之际,目光便将她大肆扫了一遍,眼见她并无大碍,是以才会客套一句。
思涵也并未将他这话放于耳里,更也不打算回话,她仅是神色微动,便唇瓣一启,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太上皇寝殿的火,可是你差人放的?”
东临苍眼角微挑,极为难得的正了正脸色,朝思涵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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