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陈嫣如此不放在心上,却不代表陈娇也是如此。或者说,陈娇其实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两人的不放在心上表现方式明显不一样。
陈嫣这里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她虽然被封建社会改变了很多习惯,但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一点‘小事’而已,向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娇则不同,虽然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就像是任何一个大汉贵女一样,她看重自己的权威,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肯定会影响自己的权威。
所以表面上随着陈嫣往外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叫来自己的心腹婢女吩咐道:“去阿嫣院子里打听,组佩的事情是不是就此不理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说不定真的会如此!
果然,没过多久心腹婢女便过来禀报,“果真如翁主所料,”
说着觑着陈娇的脸色,叹道:“嫣翁主就是人太和善了一些!只当这样的事儿是小事,从来都是轻轻放过!只不过侯府里本就不同,哪能…哪能…”
她本想说堂邑侯府后院那都是一群根本没认的郎君、女郎,就不该纵着!纵大了心,谁知道将来有什么堵心事儿!但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婢女,这种事上说的太多了听着也不好,所以都是说的含含糊糊的。
陈桥并没有注意到婢女这点儿小心思,她的注意力在别的事情上。此时眉峰陡然之间变得尖利,冷哼一声道:“是不能太宽和了…阿嫣就是心太软了!算了,她不会做的事情我替她做就是了——傅母!”
其实陈娇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她只是将这件事吩咐给了自己的傅母,而傅母会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这是当然的了,若是她们都事事亲历亲为,身边的人做什么去?
傅母也不拿这当什么大事,回头就让几个长乐宫的女官和宫女,带着‘翁主’的意思去了一趟堂邑侯府后院。
陈娇并不是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做什么大动作,说实在的,恐吓这些女孩子又有什么意思?以陈娇的身份,她早就见识过什么叫做战战兢兢。那些在她外祖母面前,在她母亲面前,甚至在她面前都如履薄冰的人,那还少了吗?
这些人的命运被操纵,只有如此以求生!
她不缺害怕她的人!也不差这几个!
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一枚闲子而已,让后院的都知道别随便做错事。然后…然后她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像是人类弄掉了小鸟的巢,对于小鸟来说这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但人类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
陈娇就是一个这样的女郎,从小到大她都是云上之人,她习惯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运转!为什么千金大小姐自有一股气度,就是因为周遭一切都按着她们的意思来,时间长了自然有威势。
只不过要把握好这个‘度’,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灾难。
陈娇是不会知道她的这一手‘闲子’会对堂邑侯府后院一个小小院子里的人有什么影响,进一步说,就算是她知道…who care?至少她陈阿娇不在乎。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性格、好脾气,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娇绝对是个魔鬼。但这个时代的贵女大抵如此,《列女传》中宣扬的那种才是珍稀物种。甚至像陈嫣这种,她自觉自己已经融入汉贵女的行列,但在旁人看来也得夸一句‘阿嫣真是宽厚仁慈’。
她一直以为那是人家说好听话,却不知道人家不拿别的夸,就用这个夸,本就是有本而来的!
而此时的堂邑侯府后院,属于家妾韩少儿的院子,整个院子都十分压抑。面对馆陶翁主身边的人,特别是还是从长乐宫出来的女官和宫女,院子的女主人只有惶恐。
板着脸的女官衣着整齐,发髻挽的一丝不苟,天生就有一种不近人情的气势。根本不去看韩少儿讨好求情的笑,只管一字不差地转达馆陶翁主的意思。
“翁主令妾教导府中犯错女子,韩少儿,你且让开!”女官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一下看到了躲藏在屏风后面的女孩。看身量,都不必细瞧了,定是那‘陈兰’了。
韩少儿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然反抗吗?她如今虽然管着侯府后院的一些琐事,但实际上依旧没个名分。不遇上意外也就罢了,一旦遇上一点儿磕磕碰碰,如此次一般,她的‘身份’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女儿是亲骨肉,她当然怜惜。但她也不止一个女儿!陈兰之外还有一儿一女。真要是得罪了馆陶翁主,到时候自己也跟着被‘处置’,几个儿女在后院中无人可靠,那才真是糟糕!
至于说找人向主君通风报信,这看似是最好的法子,实则是最糟的!就算这一次赶上了,能够保住自家,那下次呢?若是因此恶了馆陶翁主,这样的贵女总有办法收拾他们。到时候难道指望主君和公主、翁主翻脸吗?
且不说那时候这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就说主君为了他们而和公主翁主翻脸,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皆是贱妾教养无方,女官看在兰儿年少懵懂,怜悯…”
韩少儿求情话说到一半就因为女官严厉的目光而收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女官板着脸,轻蔑道:“到底是贱流…不通礼仪!此时焉有你说话的地方?”
女官虽然严格意义上也是仆人,最多就是伺候的人比较高级,不是天子太后,就是后妃公主之类,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但他们往往受过最正统的宫廷礼仪教育,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才能成为女官。
所以天底下比她们通礼仪的人,恐怕不多。
再加上皇室光环,不要说普通奴仆了,就是公侯府第表现有瑕疵的主妇他们也能挑剔!
面对韩少儿这样身份的女子,他们只有更加高傲的!
陈娇其实也没有让人过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说白了就和以前差不多!既然是‘奴婢身份’的人办坏了事,那就按照相关方面早就列好的规矩办理就是。
轻轻挥了挥手,执行刑罚的宫女立刻沉默着上前。两人抓住了陈兰,还有一个人则是手上拿着竹条。
大宫女教小宫女的时候总会用些体罚手段,此时不过是照章办理而已。
看到这一幕,韩少儿和陈蔷母女二人反而放下心来。本来还担心要被从重处罚,结果只是竹条而已,至少不是出什么大事。这件事要是真能这样了结,韩少儿也觉得要去感谢太一神了!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陈兰并不一定明白母亲和姐姐的想法,她只是忽然得知,就因为在祖母那里不小心弄损了不夜翁主的组佩,就有人带着好多人,说是要‘惩罚’她。
这种架势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比如母亲身边有人不好好做事,母亲就会当着院子里其他人的面惩罚一番…甚至她自己也罚过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事情会落到自己身上!
在她看来只有地位低贱的奴仆才能被那样对待!这种事怎么可能落到自己身上?而且只不过是扯断了组佩而已!
委屈、窘迫让陈兰脸红的快要滴血了,而宫女开始用宫中刑罚则是让她差点跳起来…本来是要跳起来的,但两边按住她的宫女看着纤弱,实则很有力气。一旦钳住了她,就完全不能动弹了。
绵绵密密地疼,她从来不知道竹条能让人这样疼痛!竹条噼啪打在小腿上,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小腿已经彻底因为疼痛麻木了!
执行完责罚之后女官和宫女迅速离开了,没有因此多留的意思。
等人一走,韩少儿立刻抱住陈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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