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接过傅母益递过来的匣子,打开之后道:“这个游戏换做‘间者何人’,大舅挑一个锦囊。”
刘启没有听说过这个游戏,所以只是笑呵呵地按照陈嫣的意思,从匣子里拿了一个锦囊出来。
锦囊中有五个卷起来的布片,这就是‘签’,那这个给那五个参与游戏的人抽。
其实就是‘谁是卧底’的游戏,这个游戏的话在电视上见过很多次,学校搞班级活动的时候陈嫣也玩过。很考验玩家的口才和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而旁观者也能体验那种青铜玩家被王者玩家带跑了思路的乐趣!
耍人或者被耍,都很有意思啊!
陈嫣没有向刘启解释这个游戏,至于游戏规则,昨日已经和这五个人说过了,甚至还预先排演了一遍,确保每个人都清楚明白。现在来玩这个游戏,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一开始刘启还不懂这是个什么游戏,但随着游戏开始,一切就都清楚了。
这种游戏即使是在后世,也是有趣的,何况是在现在,刘启不一会儿就入了神。等到宫人送来饔食的时候才恍然惊觉:哦,竟然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更重要的是,之前他一直觉得身体疼痛,精神疲倦,但刚才的注意力都被游戏吸引走了,别的感受相对就微乎其微起来了。
受好心情的影响,饔食都多用了一些。旁边的朱孟看在眼里,更加欢喜!真心觉得嫣翁主就是天子的灵丹妙药!
用完饔食之后游戏继续,刘启看了看婢女清之外的几个宫人,觉得颇为眼熟,大概都是平常自己身边侍奉的吧。不过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有这样能说会道、口舌伶俐的人——这不奇怪,他毕竟是天子,这些年行事也愈发端方稳重,这些能说会道的人在他身边都不吃香了。
“你们几个倒是机敏,朕从来不知…今日倒是不错,赏吧。”刘启说的随便,这对于天子来说也算是日常操作了。
身为皇帝,学会罚人和赏人算是基本操作了。不会惩罚和奖赏,如何建立起权威?真以为几句忠君爱国之类的先贤道理就能够驭下了?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刘启自己也算是学了半辈子才明白了一些。
这些得赏的人自然高兴,物质奖励本身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这份被天子点名说好的体面!
之后玩儿游戏的时候就更加卖力了。
看他们玩游戏,刘启摸了摸陈嫣两个包包头:“阿嫣要什么奖赏?”
“昂?”陈嫣疑惑地看过来…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刘启看着陈嫣疑惑的样子哑然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其他人都有奖赏,阿嫣要什么奖赏?”
陈嫣这才反应过来大舅说的是什么,想也不想:“阿嫣不要奖赏。”
“真不要?”刘启逗她,“大舅私库里有的是好东西。”
陈嫣听了就笑,“阿嫣想要大舅私库里的好东西用不着奖赏,想要去拿就是了,大舅难道不给?”
这是大实话,虽然陈嫣从来没有行使过这项权力,但她若真的尝试去做,必然是能成的,这点自信陈嫣还是有的。
刘启一听,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嘛!也觉得好笑。然后就见陈嫣继续道:“且天下所有的宝贝,阿嫣什么没有呢?阿嫣能够要到的宝贝都是已经有了的,得不到的东西,向大舅要也要不到。”
说到最后,陈嫣已经有些低落,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从这种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笑了笑:“对呀对呀,要不到的!”
刘启何等敏锐的人,他知道陈嫣所说的要不到的东西是什么…他是天下之主,拥有一切,但该得不到的东西依旧是得不到——若是天子便能有求必应的话,他也想要多陪伴阿嫣,至少看着她长大。
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不能戳破。刘启顺着陈嫣的话笑道:“你这小丫头就敢说这样的大话?那你来说说看,什么东西大舅拿不出来?”
这种级别的应对陈嫣也是张口就来的,立刻笑着道:“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雪花儿晒干我要二斤!大舅如何寻得来?”
这些都是戏曲《杨八姐游春》里面的唱词,因为爷爷爱听戏曲,每天家里咿咿呀呀都是这些,陈嫣虽不会唱,但偏偏记得一些有意思的唱词,此时都不用想的!
“你这丫头,就是歪理多!”刘启听了直笑。
陈嫣自己也笑,她倒不是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纯粹只是跟着刘启笑而已。对于现在的陈嫣来说,能逗得大舅开心一点,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天子精神上的好转这是有眼睛的都看的到的,陈嫣就像是抓到了某种希望,更加卖力地照顾她大舅。以至于全部的精神投入了进去,其他什么也注意不到——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生活中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又是一日,晚上歇下的时候傅母益忍不住劝她:“为陛下侍疾固然要紧,翁主也该多多在意自己的身体啊…”
“傅母,我知——”她知道傅母是为她好,但有些事情现在真的顾不上,正准备安慰傅母几句,忽然外面有小宦官急步闯了进来。
“翁主,不好了!陛下——”
陈嫣猛然回过头去,正好外面再次下起雨来,窗边站着个小宫女,正在关窗。此时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雨丝飘落下来,浇灭了窗边的一盏灯。
此时此刻,整个温室殿,不,整个未央宫全都发动起来了!
太医们齐齐整整地被请了进来,主殿则是正在奔忙的宫人。其他人都没有入内的资格,只能守在外面。
紧张、沉默完全蔓延了这座宫殿,整个场面充满了戏剧才有的反差和张力——一边忙碌地像是战争,另一边则井井有条地伫立,没有一个人说话。
说到底这还是宫廷,不可能混乱地如同后世急救室外面的家属区。
最开始等在外面的只有陈嫣一个人…不,还有一个本来在轮班侍疾的后妃,不过大家都将她忽略了。然后该来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首先到的是未央宫各殿的后妃,王皇后也来的很早。
然后才是住在长乐宫的太后,最后才是住在宫外的陈嫣母亲刘嫖这一批。
殿内的治疗一直在进行,太医们最精通针灸之术的已经在用针了!也有擅长汤药的,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汤药药性过于刚猛的问题,直接让人去熬以前没胆子用的药。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可能更坏了!
相反,这个时候再不做点事,事后肯定会被太后、皇后责难!
“如何了?”这个时候坐镇的人当然是窦太后,等到魏太医和另外两个太医出来,立刻被拿住了问话。
魏太医心中叫苦不迭,这个时候答话可不是个好差事!但太后都发话了,他也不可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到:“赵太医已经用了汤药,臣则施了针。只是…只是…”
支支吾吾半晌,魏太医终于还是一咬牙,低着头道:“陛下已沉疴在身多年,到如今积重难返,早已不是汤药、针灸能够返转!太后…臣等也只能尽心竭力而已。”
这样说话,其实就是摆明了说没办法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说实在的,魏太医并不看好所谓的‘听天由命’!天子这种多年积累下来的病症最是难治,好比是一块被蛀空了的朽木,外表或许还是完整的,实际也已经不堪一击!
这种潜台词窦太后又怎么会听不懂!不只是她听懂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
窦太后沉默了半晌,魏太医和他身后的两位太医一时之间都汗湿了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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