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陈嫣入宫最有好处,她的皇后之位稳了,姐妹两个联手,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是令她忧心许久的子嗣之事,似乎也有妹妹可以分担,不必那样忧心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人不只是会计较利弊得失的啊!人长着一颗心,有的是喜怒哀乐!这件事是有利的,却也是让她痛苦,让她饱受折磨的。
她过去就知道,她的丈夫或许是不爱她的,却直到这次才真正明白,她的丈夫不仅不爱她,还爱着她的妹妹——她曾以为他就像每一个老刘家的天子,也不会爱任何人…这样还能让她心里平衡一些。
她受到了背叛,这么个结果,让她显得愚笨、好笑…她的丈夫那么频繁地去接触她已经长大了,出落的一朵花一样的妹妹。她却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这样相处的,没有什么怀疑。
现在想想,很多次刘彻来她的椒房殿、还有去长乐宫,正好都是阿嫣也在啊!过去并没有把这个巧合联想到一切,因为无论是刘彻还是阿嫣,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都是正常的。但现在去想,几乎就是对陈娇的嘲讽!
都摆在眼前了,她却一无所觉!
阿嫣…这是陈娇现在根本不敢去想的,她的好妹妹,对于她姐夫的心思知道吗?甚至陈娇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阿嫣知道,还是阿嫣不知道。
若是她知情,这固然可以让陈娇好受一些,至少这不是来自丈夫与亲妹妹的双重背叛。但若是她不知情,这又是另一种痛苦了,她发觉,她竟是这样嫉妒着自己的小妹妹。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刘彻的爱……
陈娇贵为皇后,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女人最最尊贵的位置了,但对于她来说皇后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目标,她想要的是丈夫真正的爱…然而这是她从未触摸过的东西。
她想要索求爱,但丈夫永远只会用物质上的东西满足她,她因此而不满,而暴躁,而永远不能平静…不然皇后善妒的名声是怎么出来的?当她痛苦的时候,她总得有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陈娇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小妹妹的,一方面是血脉亲情,一方面是脾气,她们之间的想出确实很融洽。然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陈嫣活成了陈娇理想中的样子。自从她成为皇后之后,就再也不能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但是阿嫣可以!
她过去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小妹妹能够一辈子幸福快乐的…这样至少可以弥补一点儿自己的遗憾。
而现在…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么?她的小妹妹真的完全活成了她希望的样子,得到了她最求而不得的东西…而这一次,带给她的并不是‘欣慰’,而是痛苦。
她发觉,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再如同过去那样对待阿嫣了。
因为陈娇生病,刘嫖来宫中探望…傅母对其他人可能守口如瓶,但对刘嫖必然是不会有任何隐瞒的,于是当日发生的事刘嫖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我原以为我就一个实心眼的孩子,没想到你也是。”看着憔悴的大女儿,刘嫖心中是很不好受的。
陈娇恍然大悟:“原来母亲也知道了啊…”
刘嫖并没有解释自己的处境,处在她的位置上,这件事又能拒绝吗?这个话其实陈娇也知道。但道理是一个道理,而人心很多时候是无法讲道理的。
只能相顾无言。
陈娇也没有问陈嫣到底知不知情,从母亲的口气来看,似乎是不知情的,但到底怎样也说不准——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追根究底。因为无论是哪一种答案,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切切实实的伤害。
二选一,是妹妹的背叛来的痛苦,还是自己因为极端的嫉妒背叛妹妹更痛?对于陈娇来说这真是一个无法得到解答的问题。
第192章 汉广(15)
宫中, 时间尚早。
“陛下,今日…”韩让服侍着刘彻更衣, 这衣裳一看就是出门时才会穿的。
刘彻神色不变:“去不夜翁主府上。”
后又补了一句:“不必声张, 是私下去的。”
朝堂内外的事情告一段落, 刘彻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能够有时间、有精力做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了——他本来还有些在意陈娇的态度,怕她惹出麻烦来,但因为陈娇提前知道, 已经爆发过了, 反而再无什么顾忌。
韩让自然只会称是,让人悄悄准备好车架,不会表露出天子身份的那种。
不一会儿, 一辆低调舒适的马车就踏上了长安官道。
韩让带着宫中的腰牌, 不夜翁主府的人并不敢阻拦,因此刘彻得以顺利进入。一路上偶尔有人认出刘彻,纷纷拜到。刘彻对此满不在乎,只让府中人领他去见陈嫣。
“陛下, 翁主就在院中了。”奴仆声音有些紧张,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当今天子啊!
刘彻站在门口, 听院中歌声…现在还在国丧期的小尾巴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肯定是禁止舞乐的。不过院中也没什么舞乐,似乎就是随手敲打盆盆罐罐杯杯盏盏弄出的声音。
刘彻抬手阻止其他人进去禀报, 而是站在门口继续听着——一开始只是试音而已, 待到乐音准了, 此间人才慢慢敲出调子来。
调子与刘彻平日听过的那些舞乐大不相同,有些古怪,并不符合如今乐曲的规则,肯定要被归类为民乐,甚至淫乐中去!但…谁在乎呢,都知道不合规则的民乐更活泼好听。
“长亭外,古道边……”若有若无的歌声哀戚伤感,但又确实是美的。刘彻在外听了半晌,直到唱完,这才踏进院中。
“阿嫣的词赋与曲乐都很好。”语气是故意做出的轻松,就好像两个人以前一样,但其实两个人在刘彻的心思暴露之后就回不到以前了!
陈嫣听到响动便站起身来,眼睛望向院门口。一见是刘彻,倒是没有特别的抗拒,刘彻因此还稍微安心了一些。但陈嫣有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淡,这让他稍微安心之后又浮现出更大的不安。
大概是国丧期间,陈嫣的装扮素净、简单到了极点。
平常陈嫣就不会用很多首饰,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扮成了首饰架子了,到底是人扮首饰,还是首饰扮人’。但她的装扮从来都不简单,她喜欢颜色漂亮而式样新颖的衣裳,至于首饰,虽然样数不多,但每一样都是珍奇之物,常常一件顶别人一头。
而今日,她身穿白色缟素,头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用来固定发髻,与头发同色的发针、小钗。
阿嫣瘦了很多,这是刘彻一眼看出的事情。本来就很纤细的小姑娘,这个时候更是透出一股子稚弱,让他神思恍惚了一下。
“阿嫣…”刘彻下意识地踏前一步,看的更清楚了。
此时的陈嫣发髻绾的松散,一些碎发从鬓边散落下来,映着雪白的皮肤,无端端就有了惊心动魄的美丽——刘彻忽然意识到,她曾经如骄阳一样不可逼视之时是美的,现在如残月一样忧郁、凝重时也是美的。
只不过前一种让他心生愉悦,只要看到她便世上再无忧愁,人间只有快活。而后一种,他明明不该一看再看,那只会让他呼吸都被对方拽住,但还是要一看再看。
这种陌生的、完全被人掌控住的感觉甚至让刘彻觉得烦躁,他想要摆脱这种感觉,但又好像无处可逃…于是更加烦躁,反复与自己做着困兽之斗。
陈嫣并不知道刘彻在想什么,只是冷淡道:“臣女拜见陛下…”
她从来没有给刘彻好好行礼过,彼此之间保持的是一种很随意的态度,这一次她的姿态礼仪却是无可挑剔的…本来她就是受过最严格的礼仪训练的,很多事情只是她不想、不习惯,而非不能。
刘彻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脱口而出:“不…”
但在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太对,这个‘不’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要陈嫣如此,他想要陈嫣如以前一样,但他同样知道,这就是在强人所难,他们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或许阿嫣想通之后会好一些,他只能这样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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