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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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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陈午如今常害身体不好,刘嫖就算不关心他,这也是知道的。年纪摆在那里,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老人了,还常常生病…什么时候人没了,其实都不是一件多需要惊讶的事情。

刘嫖扫了一眼周围的婢女,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准备孝衣!还有府中各种颜色也取下来,只挂白麻布!”

众婢女应声而下,也不需要临时缝补,这种东西都是平常有准备的——刘嫖都是成年人了,也不存在长个子的问题。

但陈嫣不同,她赶回长安来,行李不能说带的不全,但确实没到特意带一件孝衣的程度。好在孝衣临时赶制起来也不难,这玩意儿本来就不讲究精细缝补!越粗糙才能越显示出自身的悲伤呢!

陈嫣作为未嫁女,孝衣也是最粗糙的那一档了……

不一会儿,一切都准备好了,即将要去堂邑侯府的时候,陈嫣的孝衣也赶制出来了。婢女们一拥而上,一身孝衣披在了她身上,将她里面刚刚换上的素色衣裳给遮住了。理论上来说,守孝的人里面也应该穿一样粗糙的衣料,但这种事嘛…又不能扒了人家衣服,所以里面到底穿了什么,就只能自由心证了。

陈娇曾经在为她大舅‘阿翁’守孝的时候从里到外都是穿的最粗糙的麻布,那不是为了恪守规矩。实际上,按照规矩,一个外甥女给舅舅守孝,估计也是最低一等的那种。她非得如此做,只是因为太悲伤了,这种行为本身,一方面是她心甘情愿为大舅做这些。另一方面,则是她在自己折磨自己。

人在痛苦的时候,肉体的疼痛可以转移一部分内心的苦楚。

穿上孝衣,刘嫖和陈娇就匆匆赶往堂邑侯府治丧。此时的堂邑侯府也张挂起了白色,里面哭声一片。陈嫣随着刘嫖往里头看了一圈,也还算井井有条——如今府中管事的肯定是大兄陈须的妻子,人家也是贵族女子,接手堂邑侯府具体庶务许多年了,这些事情做来自有章法。

转了一圈,也没有需要陈嫣这个未嫁女帮忙的地方…她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未嫁女就是未嫁女,丧事办起来,就算是待客也没有她的事儿!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内室一处,和其他一些女眷一起哭一哭而已。

正在想着这事,忽然外面有人喧闹起来了。

“陛下来了!”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

“就算祭奠姑父,也该是明日罢!今日又不是丧事正日子…”

“或者就是为了这个挑的今日呢?明日人那么多,陛下反而不方便来!那时来了,众宾客是吊唁侯爷,还是看着陛下?”

第285章 采薇(11)

“阿嫣…”刘彻看到陈嫣, 中间隔着堂邑侯府的其他人, 点了点头…对于刘彻来说, 这个时候又哪里看的到其他人呢。过去他和陈嫣还没有‘摊牌’的时候讨论过一些很‘亲密’的话题, 比如爱慕一个人该是怎样。

那时阿嫣是有过一些形容的。

“爱慕一人, 便是于芸芸众生千万人里见到他。待到不爱, 便是见他在芸芸众生千万人中。”

刘彻当时就觉得这个说法很妙…更重要的是,他是深有同感的。而现在,只是再复习一遍这件事罢了。

陈嫣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隔着人向他行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似乎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又是绝对的不同。她没有其他人的或尊重,或狂热,或惶恐, 她就是平平淡淡地做完这一切。

爱真的是会让人盲目的东西, 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不出什么出奇来。但一旦爱一个人, 哪怕是再日常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 都会成为她身上独特的闪光点。人对外界的看法都是带有立场的,而爱与不爱, 就是立场的最大不同。

对于刘彻来说, 陈嫣本来就是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一个了。时光过去数年再见, 她的资质没有被这世道磨损一分一毫, 在刘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时候, 她却留在了过去的时光。曾经的刘彻会因为这样的陈嫣怦然心动,现在的他就只会更加心动!因为过去的他还是少年,还没有资质磨损到现在这地步,而现在,他分明感受到了,在靠近陈嫣的时候,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

风华正茂、青春激扬,这是无论是谁都想要的。

刘彻走的时候叫住了陈嫣:“…阿嫣,长安城中一起看看罢…这些年变化颇大。”

陈嫣回到长安之后还没有和陈嫣真正单独相处过,似乎是上次上林苑的‘逼迫’直接让陈嫣出走,这件事让他觉得不安,所以他在这方面温和了很多。这也是陈嫣回来后他第一次提出这样单独相处的请求…陈嫣稍微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的——就算她说清楚了也不一定有用,该说的也是一定要说的。

这个时候的陈嫣可以说是重孝在身,理论上是不能陪着刘彻去‘逛街’的,但这种时候,又有谁会不识趣地提出这一点呢?女儿是得孝顺父亲不错,但忠孝节义,忠可是排在孝之前的,而天地君亲师,君也是排在亲之前的!

就算是从讲道理的角度,古人显然也更在意君臣关系,而不是父子关系。现在天子发话让陈嫣陪着走一走,谁又有足够的底气说不行呢?

而从实际利害出发,更不会有人说什么了…阻止天子,打断天子的兴致,这是不想活了吗?堂邑侯是典型的贵族,又不是什么以正直闻名的直臣!既然是这样,就连和天子对着干,劝谏天子谨慎行事的立场都没有了…

天子的车驾当然都是很隆重的,车上也很宽敞。陈嫣靠在窗边,离刘彻并不近。

“阿嫣…这些年一点儿变化也无…”静默了很久,刘彻首先说的仍然是这句。

陈嫣其实明白刘彻的意思,同时也觉得这有点儿好笑。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慢吞吞道:“陛下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

然后也不等刘彻回答,很快接着道:“该不会是陛下不记得阿嫣当年的样子了,故意这样说的罢?这世上哪有人真能数年不变呢?”

刘彻听她这样明显是‘找茬儿’的话也不恼,而是像是很认真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笑着道:“是这样,变化是有些的,阿嫣确实比当年更锋芒毕露了——不过过去本就是锋芒毕露的,如今更加锋芒毕露,也不能说是变化。”

陈嫣眨了眨眼睛,终于决定还是不要怼人,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就算怼赢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今天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所以干脆顺着刘彻的话道:“嫣就当是陛下夸奖了!人活一世,最难,也最该记得的就是‘改变这世道,而不是被这世道所变’!如今看来,嫣也算是做得马马虎虎了。”

“‘改变这世道,而不是被这世道所变’?”刘彻重复了一遍这话,很快就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扪心自问,朕尚未做到此事啊!”

这是刘彻今天最真切的一个笑容了,笑意进入了最眼底。从最开始的生疏客套,现在总算让他找到了曾经和陈嫣相处时的感觉,而不是他一个人热切,陈嫣却吝啬于一个回应。曾经的他们就是这样的,当陈嫣愿意和他聊天的时候,她总能轻易地让他着迷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能和陈嫣一直聊下去,别的什么都不做。

这和其他美人相处不同,和其他美人相处,他需要她们用自己的美色、歌喉、口才等等来取悦他。而就算是这样了,偶尔有一点点不好,或者干脆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烦了、腻了,想要换换口味了,他就会立刻毫无兴趣,甚至会觉得这些美人是不是没有‘价值’了。

只有陈嫣,她说很多话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取悦他,但比任何取悦都能让他喜欢…有的时候她的一些话甚至有得罪他的嫌疑,但因为是陈嫣所说,透彻又让人不得不服气,他别说生气了,甚至会满心欢喜。

“陛下未做到此事又不是陛下的过错,只不过是世事难为罢了!陛下经历的都是大风大浪,又得调节天下各方,在这般境况之中,谁能不变?阿嫣能不变,不过是阿嫣任性的很了,其他人只得迁就罢了,再者说——”正在陈嫣准备继续说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幸亏原本马车就是慢慢走着的,此时急停也没有什么惯性。

车内人只有陈嫣和刘彻…原本还应该有人侍奉的,但刘彻让这些人都‘消失’了。两人此时互看一眼,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了——外面的动静现在闹的大了起来,是…

“有刺客!!!”这一声可以说是石破天惊,车驾外面已经被武士们团团围住了。不管这刺客是什么来路,都过不了他们这一关。

说实话,别说是陈嫣了,就算是刘彻此时也非常意外。陈嫣肯定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行刺皇帝的阵仗的,而刘彻也算是第一次。不是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若是真的一点儿不可能,刘彻每次出门的时候也不会带许多护卫了。

但这种事真的发生,其几率也小的可怜呐!

现在又不是王朝末年,正值国家国力上升,一切都在渐渐变好的时候。这种时候刺杀皇帝,很少能够搞出这种操作的。而且要知道这种搞事情的办法成功率极低,皇帝等闲人见不到,好不容易见到,周围也全是人保护。古代又没有那些神乎其神的武功、暗器,想要刺杀皇帝基本等同于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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