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大概是知道的, 王温舒这段时间并不在长安,或者说王温舒不固定呆在长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本身是泰和系分管泰和钱庄的一把手(虽然泰和系两大主力泰和当铺和泰和钱庄因为互相牵扯太深, 没有办法真的分家,但是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共管者了。现在张秀和王温舒一人分管一滩),而泰和钱庄这些年在全国各地拓土开疆,他也就在长安呆不太住了。
其实泰和钱庄的开拓之路相比起泰和当铺的发展之路要工程量小一些, 和交通号相比就更加差远了。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 ‘银行’建设并不是网点越密集、越方便越好。说的更明白一些, 这就是一门生意, 一个工具, 既然是这样,就不存在绝对的越完美越好。
现实就是,天下用得着钱庄的人不多,而对钱庄需求很大的地区也很少——直说吧,就是那几个规模很大的城市。除开那些这个时代的超级大都市,其他地区就只能数个城市共享一个钱庄网点了。
这听起来是非常不方便的,让现代人享受这样的银行服务,简直能把整个人逼疯!但脱离时代谈这些东西都是耍流氓,此时的人可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事实上已经比起过去方便好多了!
当整个泰和钱庄网络没有那么完美之后,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成本控制住了。
考虑到泰和钱庄具备的金融功能等功能,其实他就算不赚钱陈嫣也会搞,略亏损一些似乎也不算什么…这种思维古代人很难有,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却是司空见惯——真正有前途的产业,要么就是赚的多的,要么就是花的多的!花的多的其实也是一种对资源的分配。
而资源分配本身就是一种很强势的权力,好好利用这些,在别的地方总能再把钱赚回来!
这一点看资本主义国家的很多资本家就知道了,经常会支持建设一些看起来对他们的财富没什么用的学术团体,花费大量的钱财…这是他们犯傻,还是真的关心学术?都不是!人家精明着呢!
利用学术团体发声,潜移默化地影响民间、影响高层,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非常高明了。
但将泰和钱庄变成那样的存在,可以却不必要。
遍布每一个地方的泰和钱庄固然很美,但意义并不强。这就像是现代大型养猪场,基本上一百天猪就要出栏,不是说猪长到这个大小就不长了,而是接下来再增长,每长一斤肉需要的成本就会增高许多,所以一百天左右的时候出栏就是现有养殖技术下的最佳时间!
各方面协调出来的结果。
现在的经济活动几乎局限于城市,乡间的农夫几乎不用钱…他们平常自给自足,有些不能自给自足的商品,比如盐巴、针头线脑,就可以用一些农副产品,比如鸡蛋,又比如女人们的纺织品去交换。
实物交换对于他们来说足够了,根本用不着钱!很有可能翻遍一个农家,都找不到一个铜钱!
而城市中的经济活动,凡是规模很大的,也一般出现在一些比较大型的城市…这也是自然的,如果不是大型城市,哪有那么多的剩余产品可以用来做交易!
泰和钱庄本来就是针对大户做的钱庄,应对的经济活动虽说有大有小,但基本上还是以大为主的!这种情况下,将网点铺到偏僻地区,又或者堆密度,就算能方便一些,程度也有限,有些吃力了不见得讨好的意思。
所以,交通号能建成相护对完整的网络,当铺也基本上能做到普遍撒网,轮到泰和钱庄的时候就只能重点培养了。
这也直接造成每一个网点都非常重要,个个意味着大量的金钱流动——这也直接造成了泰和钱庄的管理相对扁平化。
当铺会在每个当铺主管上设置地区总管,地区总管才直接对张秀负责。而钱庄这边不同,是每个钱庄的管事直接和王温舒对话的!
王温舒在成为泰和钱庄真正的一把手之后,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他不只是被动的在长安听消息,是真的会去各地巡视或者处理问题——这倒不是张秀等人不负责,在长安就不动了,这是性质和个人风格决定的。
钱庄数量不大才能用这种方式管理,换成当铺甚至交通号,那就是地狱难度了!
王温舒自己也很愿意出去跑,当年他刚刚做事的时候就是如此,常常被安排出差什么的。相比起如今最常见的‘宅男’们,他算是比较适应出门的。
这次他就刚好去了蜀中,陈嫣还以为这回在长安见不到他呢!
不过这也不是特别可惜,因为两人在这几年还是见过几次的。每次王温舒出门工作,如果去到齐地,或者经过齐地旁边,都会去见一见陈嫣。这样一来,相比起长安这边的其他小伙伴,对王温舒陈嫣少了很多一定要见的心。
“才从蜀中回来?”陈嫣怔了怔,心下有些了然,但没有说破,只是道:“该休息休息再来的…眼睛都熬红了。”
王温舒眼睛里有许多红色的小血丝。
王温舒的身体因为疲惫所以格外紧绷,听到陈嫣这话终于放弃了紧绷,肩膀也塌了下来,整个人靠在了一边的窗边,歪着头看着陈嫣。忽然就笑了起来,拉长了嗓音道:“自然得手脚快一些…若是慢了,说不定翁主你就要离开长安了!”
“您难得回来一次,不见这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暗示着某种暧昧的含义,但被他用调侃的、不甚正经的语气表达,就用了一种开玩笑的意思。
陈嫣如果足够圆滑,这个时候就应该陪着他玩笑几句,然后就混过去了。偏偏陈嫣在这个时代学会了很多东西,却没有学会真正的圆滑——实在是她没有锻炼这项能力的环境。
所以这个时候也只能沉默不语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王温舒看着这样的陈嫣,心中如同明镜一样,不过他也没有急着解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其实挺喜欢现在这种情况的…不不不,这并不是说他有什么恶趣味。只是、只是…这确实已经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了。
大概是一年多没见吧,陈嫣和他上次见她没有什么分别…或者说,和他人生第一次见她也没有太大差别——这当然是他的错觉,从一个孩子到成人,这必然是有很大变化的。但对于特别的人来说,某个人的确可以定格成永恒。
王温舒确实没有想到,当时他唯一想法就是‘利用’的人,会在他的种种私心重逐渐变调,成为对他来说完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
等到看‘好戏’看的差不多了,王温舒这才开口道:“怎么这就不说话了?难不成翁主打算日后留在长安?若是这样,那我倒是白赶路了。”
他在路上听说陈嫣回长安了,立刻就弃车换马,一路上不停换马,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如今回来看到陈嫣,才算是真的都松了口气——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荒谬,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但即使再认为无意义,他最终还是会去做这些,这大概是另一种的‘身不由己’。
其实王温舒此时说这话,并不是真的觉得陈嫣会留在长安。他对陈嫣离开长安的原因心知肚明,这次就算是有特殊原因回来了,找到机会还是会离开的。留在长安?说不定高座上的那位天子有一天就有了想法呢!
陈嫣在这件事上的执拗,王温舒算是相当了解的,毕竟当年正是她送陈嫣离开,将陈嫣交到裴英手里的。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现陈嫣还是不说话,甚至神色中出现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微妙,王温舒就真的意外了。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真的要留在长安吧?”
相比起隐秘的雀跃,后来的沉重立刻压倒了这么点儿暗自喜悦,他几乎是不等陈嫣反应过来就飞快道:“你怎么想的?桑子恒他们就这么看着你来了?你一时犯傻,他们也是傻的?简直胡闹!”
“你是怎么想的?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离了长安的?”说到这里王温舒的语气几乎有一些气急败坏了。
“叔夜…”陈嫣将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作为朋友关心也稍显越界。简而言之,这不是他该说的话,陈嫣的人生自然有他自己的选择。但她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陈嫣无法去介意这个。
只能道:“没有…我不打算长留长安…不过如果顺利的话,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常回长安。”
陈嫣并不打算长期留驻长安让王温舒松了口气,但是之后说的话又让他焦躁了起来…这和长期留驻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一旦未央宫中的皇帝不死心,到时候要让人在长安的陈嫣就范,手段方法多了去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陈嫣摇摇头道:“哪有那么严重…当初我是被陛下吓坏了,而且那时他志在必得,也确实可能逼我。但如今,时间过去数年,就算原来冲动的,现在也平息了下来了,这些日子陛下也没有乱来过。”
王温舒都要被陈嫣这个态度气笑了,当即道:“所以你这就放心了?你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桑子恒他们难道将你架空了,让你都不会用脑子了吗?”
陈嫣可以理解王温舒的心情,但总是针对桑弘羊,甚至如此严重的指责,就有些受不了了。皱着眉头道:“别这样说子恒,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的…何必非得这样说?说得多了传了出去,又是一场风波。”
硬要说的话,其实王温舒和桑弘羊那几次有限的相处中,两人相处的并不算坏。桑弘羊这边,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因为小伙伴会被抢走,就会极力排斥某个人的小孩子了(这件事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宋飞熊小姐姐,这份小时候的结下的梁子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其实两个人都已经不在意小时候是因何不和的了),所以他也没有多少理由一定要讨厌王温舒。
而王温舒呢,一开始对于桑弘羊其实是很忌惮的。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在集团内也是并称的‘双璧’。不过有一说一,大家普遍还是更高看桑弘羊一些。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明显都是桑弘羊占优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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