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簌簌地下掉。“她,她说我是个孽种,讨厌我,不喜欢我。”
李延玉手中的小勺叮地一声,落在碗底。他惊骇地睁着眼睛,四肢百骸都哆嗦冷汗。
立马吼:“不准胡说。”
蔻珠,蔻珠……
李延玉徐徐闭眼,痛苦难堪把脸扭向一边。这就是你的报应吗?你在天上看着了,听见了这话到底会如何感想?
他回想起那会儿,给她强制抓回软禁起来。女人被恨和痛苦所折磨时说的那些疯狂气话、狠话。
男人轻吁了一气,睁开眼睛,放下了手中的碗和勺,想了想,把儿子抱起来,坐在膝盖腿上,哄笑着说:“胡说!你娘,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她可以为你去死,你知道吗?”牵着袖子擦拭儿子眼睛。“你再那样说,爹爹可要生气了。”
李汝直小嘴儿一瘪一瘪的,又是断断续续,抽噎着不说话。
李延玉想,这孩子,简直早熟聪慧得令人可怕。
他虽走路比同龄的孩子晚些,却是很早就会开口说话,两岁会背很多诗词文章。
想这也是从他这父亲身上遗传下来,当年,那皇帝之所以喜欢他,就是他被很多人称呼为神童,过度早慧。
“你娘啊,她可是天上的仙女。”
他把儿子圈抱在怀中,摇着哄着,拍着说着。“有一天,她偷偷下凡,便和爹爹成亲了,然后,她就生下了你。”
一边说,又点点孩子的鼻:“可是,王母娘娘不答应呀,知道了这事,就把她带走了,还关起来,要在天上惩罚她。”
“儿子,爹爹有没有给你讲过沉香救母的故事?”
李汝直点头。
李延玉笑:“是了,爹爹就是指望你长大了以后,会想沉香那样,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然后劈山救出你的娘亲,嗯?”
李汝直黑宝石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父亲。“娘亲……娘亲是仙女?”
李延玉微笑点头。“当然是。所以你和那些凡人生的小孩儿是不一样的。”
李汝直扭扭捏捏,抿着嘴儿,坐在父亲膝盖,脸红了。
小而早慧的心灵,偷偷地乐:难怪跟他们不一样呢,娘亲是仙女……“爹,爹。”
他奶声奶气,“小直要吃药药了。”
李延玉一愣。还未回神,小短腿已经从他的膝盖一溜烟下去。小小的人儿,已经捧着药碗咕噜咕噜就喝起来。
他是男子汉了,再苦的药药都不怕,哼。
李延玉摸摸他的头:臭小子。
***
李延玉没有再去找苦力活路养儿子了。
镇上有一个官办学堂小书院,老夫子生病不教了,缺个有学问的人。
李延玉在这镇上也渐渐混熟了,众人见他能写会画的,纷纷也都推荐他。每个月有十两银子,由官府出。
这样其实也更方便教养带孩子,日常,他给那些学生们授课时候,李汝直要么也在边上听,要么就在边上抓小石子斗蛐蛐玩。
——
多年以后,蔻珠得知她没有在儿子身边的这段时光:
男人手把手教孩子写字念书,画画做学问,陪着一起锻炼身体。孩子由他亲自抚育成长,长得又聪明又健康。
即使那种情况,也从来没有讲述过父母之间任何矛盾痛苦、不愉快的事。
一直在告诉儿子李汝直,他是带着爱、带着希望与祝福来到世界。父亲与母亲非常相爱,是因为相爱,才有他这个爱的结晶。母亲也在天上,犯了错被王母娘娘关着,要由他长大去拯救。他是男子汉,必须要担负起这个非常重要艰巨的责任。
蔻珠每每思及这段经历时候,心里难过自责——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亏欠,对儿子成长中自己缺席所心生的愧疚与遗憾。
孩子从那以后,常常睡梦里都是笑的。潜意识,娘亲是个伟大而不普通的女人,是个天上的仙女。
他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成沉香。
男人历经各种沧桑劫磨,和从前几乎也是判若两人了。
其实,她也在这段时光里,就已经接受了男人吧?甚至不单单是为儿子。
***
蔻珠和苏友柏其实这段时光过得也不是很容易。
现在,蔻珠的眼睛复明了,大脑却是对过去的人事一片空白。
同样在这个桃源镇,位于东街某巷口,有一处四合院。苏友柏和蔻珠以每年数十两的银子租下住了。
兵荒马乱的年岁,谁都不是很容易。想要谋生,尤其当时在宫变突然那样情况下,身无分文逃出来。
蔻珠在那天李延玉抱着儿子看病的那家诊所里当一名小小女医。主要还是帮女人看病。
那诊所老板非常市侩没有医者仁心,病人在那个地方看病往往比天价还高。
那天李延玉其实还是要抓完药、会缺几两银子的,有人冷笑道:“要不,还是去那袁蔻珠工钱里扣吧?她那个人向来菩萨心肠,见这种情况,通常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这样的情况多了,蔻珠每个月领到手里的工钱都很少。她和苏友柏励志也要在这镇上开家医馆,但是,银子不够。就算每每够了,可遇见有些给不起诊费的病人总是会忍不住好心,该减就减免。当然,她一减免,医馆的老板不答应,就从她工钱里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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