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槐脸上身上到处血迹,鞭痕累累,看样子,已经被我方折磨得奄奄一息。他遂一惊,抬头,见来人竟给他松绑解绳,有些不可置信轻眯眼,看着面前的李延玉,猜测他在耍什么花招。
李延玉缓缓开了口,边给他亲自松绑边微笑:“我已经为壮士备好了一匹上等烈马,马上有些干粮和水,然后我便帮你引开他们,你趁此逃走。”“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放我走?”那人目光警惕戒备。
李延玉倒回答很自然轻松:“我早听闻过壮士大名,你当年因错杀一名贪官污吏而被朝廷四处捉拿,东躲西藏,最后不得不落草为寇——想来,你也是逼不得已;而且,我还听说,你为人极其仗义,专爱结交天下好汉勇士,闻名江湖,能文能武,是世间难得少有的英雄。”
那人目光还是警惕戒备。
李延玉又道:“其实,我和壮士一样,咱们成日里打打杀杀,拼得你死我活,可为的到底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天百姓,除暴安良?既然,大家目的都一样,又何必你死我活,刀剑相拼。”
简槐疲惫笑:“你想劝我?放我走的目的,无非就是打感情义气牌,想令我乖乖地接受朝廷招安。”眼神流露,算了吧,你们别痴心做梦!
李延玉倒不跟他多说:“壮士你到底走还是不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呆会儿,说不定就后悔了?”
简槐想了想,深吁一口气,趔趔趄趄,带着满身的伤,复杂看李延玉一眼,给他拱拱袖,以示谢意,便顺着李延玉指示方向,极快翻身上了马背。
李延玉忽然道:“等等!壮士,请往这边走。”
简槐豁然脸色大变,把身子一侧,有个刺客,直直竟往他这边行来。那刺客,作士兵打扮,蒙着黑面,几番交手。李延玉急忙抽腰间佩刀上前,也和那刺客拼起来。
“壮士赶快走!莫再被人发现了。”
李延玉这里一边和那刺客拼,一边护送盗匪头子简槐,简槐深吸了口气。他自然明白了,应该是桃花寨里的人——想趁此置他于死地。
李延玉和那刺客拼了好一会儿,如此,惊动帐中许多打瞌睡的士兵,眼见那简槐已彻底逃得干干净净,刺客自知抵不过,也赶紧连忙乘马逃脱。
一大堆士兵围上来:“李参将?李参将?”
李延玉佯装勃然色变,捂着胸窝子大惊慌道:“不好!有人已经把简槐救走了!”
……
李延玉这日晚上自然又受了伤。
军帐中,陈总兵气得直砸杯子又摔东西,“这帮没用的废物,连个犯人都看不好!”
军医给李延玉包扎:“呀!李参将这次可伤得不轻啊!千万不可乱动弹,我这给你包好了,就要好生休息养伤才是。”
伤在距离心脏要害处两寸多宽,自是被那刺客所刺重,当然,他这一受伤,陈总兵这边人自然对他私下放走简槐一事便少了很多猜疑。
诸事不提。
军营四周,布满岗哨,陈总兵此人一向防心重,故而因此,这天晚上,出了这等事,加之简槐被刺客救走,之后便下令越发防备之周密,水泄不通。
一只飞蛾在营帐案台飞来绕去。
李延玉单手捂着心窝子,闭目休憩片刻,气喘吁吁,俊面煞白,到底撑剑强站起来。
一小兵赶紧搀道:“哟,李参将,这可使不得,你不是又要回去吧?”
李延玉和这小兵交情甚深,倒是坦诚:“本将要赶回去看我妻儿,今天晚上,还得麻烦你帮我置置夜。”便把袖中一锭白花花银子往小兵手上掷过去。小兵道:“李参将,说实在的,我帮您置夜也没什么,您给不给银子都无所谓。但是,您真的不能走啊!你身上那么重的伤,可不比往常。”
“废话,少哆嗦。”李延玉也不和小兵多说,又让他帮忙去牵马匹。这军营,四面环山饶水,距离蔻珠那处医馆也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重要的是连夜骑马也并不好走,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两个多时辰。小兵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给他牵了马。“哎!真是个痴情种也!”
又摇头:“但愿,别死在路上了……那么重的伤势。”
夜风呼啸,李延玉驾马策鞭快速行驶在山道,就像往常一样,头顶是几颗微茫寥落的星,以及一轮皓白的月亮。他今天,也许是真伤得太重了。
行路行到一半,手按着胸窝上纱布,痛得开始额冒冷汗,骑坐马背,上半身开始摇摇欲坠,想是伤口也震裂开了,一摸,借着月光看,手上竟沾了好多鲜血。他抬头看看远方遥远漆黑被月色笼罩下的山路,猛甩甩头——
他回想起时常给蔻珠说过的话:“只要不遇军情紧急,你放心,我就是爬着,都会回来看你们母子俩的!”
他轻勾薄唇,突地冷笑一声。他知道,她对他的这番承诺应该从来不当回事,也不会放心上的。
李延玉忽觉得有些委屈和失落,到底深吁一口气,想想,继续坚持策鞭前行。
***
却说陈总兵府近处,因有小厮半夜在周边巡逻打更,打着呵欠,一时尿急,便放下更鼓,去围墙边撒尿。又撒着尿着,忽把眼一睁,见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穿军服铠甲,受着伤昏倒在地。枣红色马在边上不停踢蹄喷气,小厮赶紧三下两下系好裤带,走上前去扶:“哟!这可不是李参将吗?!”
只觉邀功谄媚的机会来了,赶紧将李延玉费尽吃奶的力气扶上马背,牵着马,走到总兵府上大门口。“——快开门呐!你们开门!”
须臾看守房门的护卫豁朗一声,打开大门,“这谁呀谁呀?半夜三更敲什么敲?!——哟!”
也是一看,眼都瞪大了。“这是李参将?!”
然后赶紧去内院通知总兵府上小姐陈娇娇。
“小姐,小姐……您快来看看,这谁?”
陈娇娇知道自己很犯贱。眼见男人满身血污,昏倒在自己府上家门的一刹那,整颗心都痛得快揪起来了。
也不顾形象廉耻和大家闺秀礼仪,匆匆穿戴收拾整齐,连母亲都不告诉。“你们,快去,快去。”
她哆哆嗦嗦吩咐丫头们道:“打水,找纱布剪刀来。”
着令几个粗壮婆子将男人赶紧脱鞋搀上闺房绣床。
一丫鬟道:“小姐,这李参将,他今儿怎么成了这样子?他不是人应该在军营吗?”
另一丫头冷哼一声,“受了伤,还是着急回来看他那位前妻呗……这也谁也没好猜的?我看,活该!”
陈娇娇蹙额示意两个丫头都别吵,她亲自给他拧帕子擦脸,然后又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男人身上裹在胸前纱布。
她差点一下胃部不适,她从没看过那么多鲜血,整个脸都白了,手一直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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