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勉强笑了一下,他快要走了,什么要求都敢提,竟然把自己的行李箱把手递给张沉,问他:“能帮我拉行李吗?”
张沉没意见,顺手拉上行李,挨着程声旁边,和他一起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程声似乎适应了这座小城的氛围,难得一句都没提他那些个引以为傲却让别人觉得晦涩难懂的玩意儿,只跟张沉聊聊下一年高考的事,还贴心地给他介绍了一大圈北京高校。
可张沉却显得心不在焉,聊着聊着就从兜里抽出烟来点上,一边托着程声的行李,一边吧嗒吧嗒抽着。
这一路上程声看了他好几眼,张沉的动作让他不得不联系到舍不得这件事,程声觉得张沉现在做的事就像在舍不得什么东西,但程声不敢这样胆大妄为地往自己身上猜,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和他东掰西扯。
九七年那会儿的火车站还能送站,张沉跟着程声一起进站到站台,这是他第一次进火车站内部,眼睛却目视前方带着程声找路,毫无一丝好奇。
回北京的火车是辆绿皮车,几截车厢被勾子拉在一起,笛一鸣就拉着一车外乡人赶往首都。
程声这节车厢人很少,他的位置正好靠窗,他一个人吃力地把行李箱托起来扔进行李架,旁边有个小两口想挨着坐,那小两口中的男人见程声刚处理好行李便见缝插针,指着另一面中间位置问他愿不愿意换个座位。程声抬头看看这小两口,有些犹豫。
站台外面是张沉,他透过不大干净的玻璃窗认真地看程声,他心知肚明这是他们最后一面了,于是也难得冲他隔空摆摆手。
程声一侧头就是这幅场景,张沉虽然仍没什么大表情,但摆手与再见已经足够宽慰程声,他瞧了眼身边那男人,再瞧了眼站台上的张沉,有些抱歉地婉拒了那小两口的要求。
火车内部极嘈杂,人来人往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列车员说话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在程声耳朵里都好像突然消失一般,他看着窗外被留在站台上的张沉,孤零零的,心里传来一阵莫名钝痛。
张沉站在来来往往的站台旁,有些突兀,他很高,不像程声那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似的吊儿郎当,张沉干什么都显得真挚,哪怕像现在,只是在窗外站着朝他摆摆手,程声也有种张沉是在真的舍不得他的错觉。
尖锐的鸣笛声把程声从期待中拉了出来,火车慢慢开动,程声看着外面的人缓慢倒退,这才有种他真的要离开的错觉。
他把上半身都趴在玻璃窗上,努力和外面的人摆手说再见,人在离别时变得很宽容,外面的人也变得不计前嫌,程声干得那些事张沉似乎都忘了,没什么隔阂地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程声很难过,他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画面,有种自己要失去什么东西的预感,脑子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身体就先一步跑出去,随便抓了一个列车员说他要下车。
列车员被他吓了一大跳,看着眼前这人模人样的小伙子说:“车都开了,不可能让你下的。”程声急得想往列车长那儿钻,但眼前这个列车员及时把他拦住了,还好声好气劝他几句,“这趟车也就七个小时,你实在不想走,明天再买辆从北京回这里的票不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可北京和云城的距离哪里是短短七个小时,他到了北京还能再回来吗?
于是程声就这么蔫着回座位,他再从玻璃窗往外看时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目光所及之处只一片墨绿的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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