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的身边响起了脆脆的咀嚼声。
云珏的吃相并不粗鲁,但无拘无束,一口下去,笼饼软香弹韧,酱肉咸香生甜,萝卜酸辣开胃,复杂多变又完美中和的滋味令她幸福的眯起眼,发出了小小的满足音。
一上午的饥饿就是为了这一口!
尹叙并不好口腹之欲,浅浅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可她这般投入的进食,竟让尹叙的目光不可抑制的又转了回来。
他见过的女子进食,吃的无一不是精细珍贵之食物,胃口却小如鸟雀,两口便落箸,碗里不剩些都像是会被笑话。
老实说,举止的确优雅,瞧着能入画观赏,但就引馋虫生胃口来说,还是眼前这幅粗中有细,大快朵颐的画面更实在。
“嗯?”察觉尹叙的目光,云珏又发出一次邀约:“要吃吗?”
这一次,尹叙竟没有直接拒绝,往背后的木柱上一靠:“我吃了,你吃什么?”
这话说得!
云珏立马掏出一个兜袋:“我还有这些。”
她打开给尹叙看,里面除了晒制的果脯,竟还有切成小块的烤饼。
“我上课无聊时便摸一个吃,相当能打发时间,有时吃多了散学回去都不饿。”
上课无聊……
打发时间……
散学都不饿……
尹叙的神色慢慢的冷下来,静静地盯着她。
云珏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拘无束的过了头。
尹叙可是国子监排得上名号的典范,她这种行径实在不妥。
云珏干笑两声,开始为自己找补:“其实……我从小就有个毛病,一动脑子便容易饿。博士们才华横溢,讲课精彩纷呈引人思考,我太专注,一不留神就饿了!若一直饿着,会影响我与博士们共鸣的!”
她语气逐渐沉痛,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万不得已的决定,却不知尹叙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个。
当日,新君在新学设立之初自各州召入长安的官家子女不止云珏和赵程谨,亦是借此事显示各州对新政的支持。
然而,最后顺利来到长安的却没几个,不是被家中忽至的丧事绊住,便是生了不知名的疾病。
传信来的话里到也没说拒绝,只是恳请新君能多宽限一阵。
对此,新君也只能准许。
这当中,唯有云赵两家子女如期来到长安。
论理,若是为了支持新政,各州大吏派遣一个子女来即可,然云赵两家同在陇西,一次就送了两个,旁人问及,也只当是圣恩隆重,对这两姓格外看重。
可云珏入学后的举措乃至于她刚才的言行,都无端显出几分矛盾。
若云赵两家知道自己是为支持新政才派遣之女来,理当耳提面命让他二人刻苦用功。
谁想,这二人一入长安,一个借着水土不服足不出户,一个龙精虎猛玲珑聪慧却对课业敷衍了事。
此外,圣人再看重云赵两家,他们入长安后得到的赏赐和关怀已经足够。
单说镇远将军府的地段是长公主一早看上的,奈何新君迟迟不应,最后倒是给了他二人落脚便可见一斑。
云珏这一闹,虽然恰和圣人心意,但在此之前,她着实称不上是勤奋努力的料子。
圣人赐下府邸后,还派了宫中奴仆到府伺候,仅凭这一点,尹叙相信圣人不会不清楚他姐弟二人平日是何种做派。
种种情况加在一起,便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圣人只要这二人留在长安,只要他们好好呆在这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谈及云赵两家,迅速关联的无非是平介之战。
而先帝驾崩,先太子登基后伤重不治,直至新君登位,几代更替,都揉在这短短数年里。
此前十数年,尹叙活在安稳之中,凭着锦上添花的才气颇负盛名。
直至眼见乱世突至,他终于意识到才名在刀剑相向的战场显得多么无力又无用。
后战乱平复,新君登基,他才从过往的安逸人生中脱离出来,开始着重实务,总算有所精进,有些事,他也是这两年才略有了解。
难道让云珏来长安,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用意?
正想着,诱人的饭食香靠了过来,尹叙眼一动,就见云珏举着一份刚包好的笼饼夹肉递到了他嘴边,笑着说:“你是在想要不要吃吗?不用想了,我帮你决定,尝尝吧,可好吃了!”
尹叙的目光凝聚在眼前之物上,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再拒绝,而是伸手接过。
云珏高兴地提示他:“要一口咬下去,咬到肉和菜!”
尹叙如她所指示,放开咬了一口,齿锋咬过酸辣萝卜时,果然发出了一样的嘎嘣脆声,咀嚼两下后,他生生一愣,看向手中的食物。
下一刻,缓缓地咀嚼开始加速,又似不够,他又咬了一口。
笼饼劲道打底,酱肉软烂增鲜,萝卜脆爽解腻,神秘的酱汁与不同的口感揉在一起,使得味道都层层递进,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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