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珏眨巴眨巴眼,见他僵着不动,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把孱弱的小赵郎君拍的一晃悠:“你不会真的被我吓到了吧?你我是血浓于水的表姐弟,我对猪对狗也不会对你下手!命只有一条,当然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活着啦!”
赵程谨:“你……”
云珏:“嗯?”
“你才是猪才是狗!”赵程谨火气大盛,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我定要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全烧了!一本不留!全烧了!”
赵程谨愤怒的拂袖而去,什么局势,什么顾忌,全被怒火烧了个干净。
……
谈话不欢而散,云珏转身想起尹叙说过要她等他。
几步路的距离,少女的身影在回廊的灯火与阴影间若隐若现,待行至明亮处,她的脸上只剩明朗笑意,连夜色都压不住。
尹叙去了尹相院中,她自是不能闯去打扰,索性就在尹叙的院门口等着。
没人的时候,云珏便没讲究,她爬上尹叙院中的假山,刚好可以看到他回来的路。
今夜夜色不错,因气候回春升温,虫鸣也声声复苏。
云珏等了半天也不见尹叙回来,干脆两手交叠垫在脑后欣赏星月。
看着看着,她眼中褪去了刚刚蓄起的笑意,眼中映着的黑色天幕,开始浮现一些画面——
血腥气盖过了草木土腥气的山间,瘦弱的少女被人提小鸡般提在手里,沾满血色的长刀就抵在她的脖子上,甚至划破了皮。
她还很小,可哪怕吓得尿了裤子,也没有对着一桥之隔的父母哭喊半句。
悬桥另一端,大军已至,胜负只因这个小小的少女,多了一丝变数。
桥那头的夫妇眼中近乎充血,眼泪落下时,他们提起了刀。
阿珏,是爹娘有负你,带你来人世,却不能让你安然一生。
与其让你受人胁迫凌辱,不如先给你一个了断!
那头的喊话音未落,已有箭矢破风而来,直入她肩胛。
后来懂事了,她才明白,那不是致命伤,而是让敌军以为她已是弃子的一招险棋。
大军涌来,为求自保的敌军第一个将她丢下悬桥。
扑通一声,她掉进冰冷的水流里,厮杀声,嘶喊声,全都被流水隔开。
她呛了两口水,就在快要昏迷过去时,被人紧紧抱住,捞出水面……
……
云珏至今还记得,那段日子,母亲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那种庆幸欢喜中夹杂着浓烈痛苦和愧疚的模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些年来,她一直活的很自在。
虽然有时调皮过头了,也会被上家法,可即便上家法,也多是给旁人看的。
只要没有犯下违背道义律法的大错,处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曾有多少次,她被母亲督促着读书写字,棍棒都拿出来了,比她胳膊还粗,可她眨巴眨巴眼,把眼睛挤得红一点,母亲便愤愤的扔了棒槌,嘴里数落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惯着她。
而她很早很早就知道,她可以对父母撒娇,耍赖,示弱,求饶,唯独不可以发脾气、埋怨。
否则,那些往事会立刻涌上来,他们就又变成那副痛苦又内疚的样子了。
说白了,她可以骄气,可以顽皮,但不可以活的不好,或者变坏长歪。
他们永远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
可是,被愧疚情绪操控的他们并不能很好的把握宠爱和宠溺的度。
于是,她只能叹着气,从小开始学习如何掌握这个度,然后在这个度数内,顽强又快活的成长起来。
来长安之前,她不是什么意识都没有,可当她小心翼翼向母亲问及,到了长安后该注意些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时,母亲露出的神情,让她再也不敢多嘴。
那是一种惊惧,和久违的愧疚。
仿佛她这一问,是在怀疑自己来到长安不是来读书,而是来送死。
母亲握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话刻到她脑子里——
“阿珏,母亲永远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往日你在陇西如何过,到了长安便继续怎么过。就……就当是去游玩一回。若说你要留心什么,那便是吃饱,睡好,千万不要生病。尽管无忧无虑些。”
她乐得直笑,问:“那若是有人欺负我,我也能打回去吗?”
母亲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转头给她找了一副袖箭还有一把暗器。
谁敢欺负你,先打再说,爹娘来善后!但你若仗势欺人,那就把你吊起来打!
云珏轻轻弯唇,笑了一下。
母亲呀,哪有人可以真的无忧无虑一辈子的。
都是要长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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