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在柳棠坦然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耷拉着脑袋,有几分垂头丧气的意思,这是在柳棠面前独有的孩子气。
这让柳棠很是受用,柳棠的神情不由更加和悦。他身形颀长,比童殊这副身体要高出半头,这样的身高对比让他产生童殊还是少年的错觉,他瞧了一会童殊的发顶,获得了片刻满足,内心一片平和安宁。
在开口前,柳棠望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这雪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
而后他目光转回,从自己袖口、前襟芙蓉山服的碧色落到童殊的烈焰袍上,那是鬼门魔王才衬得起的红色。
这天太冷了,他凝视着童殊身上能燃化冰雪的炽红,他的小殊十分适合这样的浓艳,热烈而充满生机,好似夏日骄阳,他的小殊照见的应该是万物蓬勃与无限希望。
深渊已经囚满了人,柳棠想,若是连骄阳也殒落,那他还能仰望什么?
他对自己说:我要那骄阳日日升起,永生不息。
柳棠陷入了这样的沉默。
这是他醒转后唯一的沉默,很短暂。
他已经不会再摇摆犹豫,这个决定他做的很快,于是他开口道:“小殊,芙蓉山地处南方,难得见雪,景行山的梅花闻名遐迩,你可要与我同去踏雪寻梅?”
童殊现在只想进上邪经集阁。
方才柳棠极力撇清童殊与芙蓉山的关系已经让童殊心生警惕,现在莫名的邀请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柳棠不想让他看清局势,而且态度十分强硬,不惜说诛心之话,这叫童殊意识到问题已经刻不容缓。
于是童殊选择拒绝,他道:“师兄,时辰尚早,外面天黑,不如等风雪小些日头出了再一同去吧?”
柳棠似是没听出他的拒绝之意,而是愉悦地应了约定:“那我先去看看,待风雪小了,再与小殊一起踏雪。”
柳棠出门前披了大氅,取了伞,他甚至还提了灯笼,就像是寻常的一次出门。赤棃是柳棠寸步不离的,修士大多也是随身携带法器,是以没有人觉得他带上长琴有反常之处。
柳棠走到殿门时,回望了一眼童殊,露出了童殊最熟悉的温和的笑意,道:“小殊,为兄去去就来。”
童殊是看着柳棠一步一步走出中殿,走进殿外风灯下,走进阴晦不明的风雪中的。
没有人想到柳棠会一去不返,毕竟柳棠初晋真人,方得新生,想先看看这世间景色是人之常情;毕竟芙蓉山地处南方,少有雪天,南方人想在北方踏雪是常有的兴致;毕竟柳棠才与童殊团聚,五十多年分隔,很难叫人在初见时就想到分别;毕竟柳棠还提了灯笼,仿佛只是短暂地出去片刻,在蜡烛烧完或是破晓之前就会回来。
童殊在柳棠出门后,便散了人,连温酒卿也没留侍身边,他垂眸入定,进了上邪经集阁,径直上到九层,推开了门。
果然《臬司剑谱注释》被收入了第九层,《魇门集注》也在第九层,它们被收“当世上品功法”书柜的最上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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