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一时的上风又能如何?
只不过裴铮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柚柚,他对这种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公主不喜欢也不讨厌,有人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挺好,世上总不能全是他这种阴暗的人,对于柚柚给的糖,裴铮并没有吃,但也没有丢。
没有接受过善意的人,即便是对于施舍,也是不舍得糟践的。
他很少吃甜的,更别提是外面卖的糖果,因为没有钱买,就连小学跟初中也是靠着义务教育读完,平时的生活全靠自己打点零工扒拉破烂卖钱,母亲疯疯癫癫,裴铮除了要养活自己,还要照顾时常发疯对他非打即骂的母亲。
在偏僻保守的小镇,十几年前,一个单身却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会承受怎样的风言风语,从裴铮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别人口中的野种,学校里的同学骂他时,会说从父母口中听到的话,“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可能是你亲爸”,小孩子最天真,也最残忍,最会伤人。
裴铮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有时候被欺负的狠了,他也会还手,但还手的代价是什么呢?
别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他,母亲精神状态不稳定,又没有别的依靠,其他小孩的家长找上门,能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反正也没人会为他撑腰,没人会替他出头,不管是不是裴铮的错,不管是谁先出口伤人,总之裴铮都要承受最后的代价。
面对来找茬的人畏缩怯懦的母亲,会摁着裴铮的头逼着他下跪跟人家磕头道歉,会在那些人离开后毒打他,骂他为什么要活着。
她根本就不想把他生下来,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钱打胎,她常说裴铮是天生的下贱命,不然怎么能好端端活到现在也不死?
她时常咒骂他,希望他去死,她不管他,自己过得快活就成,一开始她还有些矜持,到了后来活不下去,又被人骂婊|子,干脆真的当了婊|子,做起皮肉生意,赚个三十五十,买了饭吃,偶尔施舍给裴铮几块钱,有人上门的时候,大半夜也能把裴铮赶到门外,等办完事再叫他进来清理打扫。
一个女人的堕落,就是这么简单。
她对旁人唯唯诺诺,却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与怨恨都发泄在裴铮身上,裴铮的书本常常被人撕烂,卷子上出现“婊|子养的狗|杂|种”更是常态,他渐渐学会了不反抗,欺负他的人便没了乐趣,被骂又不会少块肉,不知羞耻又能怎样?
还不是要吃饭喝水呼吸,还不是要活下去?
她越咒他死,裴铮越不想死。
但她终究是先死了。
就死在那张她跟无数男人躺过的床上,头发不知多久没洗,精神好的时候做生意,精神不好了在家发疯,虽然不体面,可当初能叫裴洪生看上,又使手段得到,自然是生得貌美,又要价便宜,男人哪有那么挑。
便是被家里女人抓到了,也能全赖到这疯子身上,几乎是臭名昭著。
母亲死了,裴铮也很平静,他没什么钱,本来不打算读书了,却有从帝都来的人找到他,豪车停在破旧的巷子口,引来左邻右舍围观,知道他爸是帝都的有钱人,一瞬间所有人都换了副面孔。
裴铮见惯了人情冷暖,再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因为家贫,自然没钱买糖吃,记忆中曾用指头沾了一点白糖塞进嘴里,很甜很甜,之后吃糖的次数屈指可数,被带回裴家改了姓之后,想吃糖自然不算问题,可裴铮从不去吃,他喜欢回味幼时舔到的那一点点甜,一旦吃了,便可能不甜了。
柚柚好歹有人爱,裴铮无人爱,也不爱人。
裴铮天生下贱,该叫人踩在脚底当作烂泥,他惟独不信这个命。
但柚柚给的那颗糖,包装精美,粉嫩嫩的糖纸,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很好吃、很甜。裴铮把这颗糖放在了枕头下面,并没有吃,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能叫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注意,几次三番为自己解围,连她哥哥都爱屋及乌。
少年人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这火终将烧死他人,也让他自焚。
裴铮回家晚了,虽然他是准时准点回家,但家中的司机并没有等他,时常不来,这是来自裴太太的示意,想当然面对这个私生子,裴太太是怎样的心情,裴铮自己一人走回家的次数不少,有时回来家门紧闭,他在门口也能窝一夜。
不过这种情况只出现一次,裴太太将他关在门口,次日裴洪生回来大怒,夫妻俩大吵一架后,便再没有过这样的事。
见裴铮回来,裴太太冷哼一声,她永远瞧不上这个野种。
裴家佣人自然也不敢对裴铮献殷勤,谁会愿意接近这样一个人呢?他冷漠的就像是一块石头,永远都捂不热,何必上赶着讨好,倒不如讨好太太,私底下为难为难裴铮,好歹能多拿点好处。
反正这个野种也不会告状。
第64章
裴铮长得很像裴洪生, 但却比裴洪生更加英俊好看,这其中大部分是他母亲的功劳,眉眼自带矜贵的傲气, 即便低眉顺眼也掩饰不住天生气质,裴太太每每瞧见这张脸, 便想起丈夫数十年如一日的出轨,如今裴洪生出了意外, 倒是本分许多,至少不再有那样多的长头发口红印来惹她生气。
其他的私生女可以眼不见为净, 然而裴铮是儿子, 便日日夜夜在裴太太面前晃悠, 每见他一次, 裴太太心中便生出怨恨,她知道这小狼崽子必定是养不熟的, 当初她把那小贱人赶回老家, 可没少用手段,裴铮若是得势,指不定要怎样报复。
只是裴洪生不能生了, 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裴太太也不敢贸然对裴铮下手, 因此对于裴成志的小动作, 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做没看见。
“一点家教都没有, 看到人不知道问候吗?”
裴铮踏上楼梯的脚步停下来,平静地给予问候:“太太, 晚上好。”
裴太太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冷哼一声, 权当没看见裴铮,裴铮并未在意,裴洪生却放下手中咖啡杯:“裴铮,来一下书房。”
裴铮进了书房,裴洪生难得和颜悦色:“坐。”
他看着这个已经十七岁的儿子,虽然会的东西不多,但肯努力,脑子又足够聪明,除了对他这个父亲不够忠诚之外几乎没有缺点,不过裴洪生也能理解,毕竟当初他跟裴铮母亲闹得不愉快,裴铮心里对自己有怨气也很正常。
他之所以放任裴成志对付裴铮,也有些逼他的意味在里头,裴铮吃足了苦头,只能朝他求救,可叫人没想到,裴铮倔强得很,从始至终不肯开口,原以为要一直忍下去,不曾想裴洪生却接到了宋季同的电话。
原本裴洪生还打算再看看裴铮能跟自己犟到什么时候呢。
裴铮安静坐下,目光淡漠,与裴洪生对视。裴洪生这人虽然不怎么着调,但也不是全然没本事,个人品行跟他的能力完全没关系,别看裴成志嚣张,却也怕这个成日笑眯眯的二叔,裴铮却从来不怕,哪怕是第一次进入这样豪华的别墅,见到亲生父亲,他都没有过什么表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父子之爱了。
裴洪生视他为工具,难道他就当裴洪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到帝都这么久了,还习惯吗?”
裴铮回答道:“还可以。”
“我平时很忙,难免有些地方顾不上你,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裴洪生叮嘱,一派慈父模样,仿佛彼此之间根本没有分开十七年,他们也不是在几个月前才第一次见面。“听说你在学校里跟宋家人走得很近?”
裴铮立时明白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拿不准裴洪生想要问什么,因此回答相对保守:“不认识。”
裴洪生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不禁笑起来:“你不认识,宋季同会打电话给我?”
裴铮甚至都不知道宋季同是谁,他在被接回裴家后,裴洪生随口吩咐裴太太一句照顾他的日常,按理说来往的家族都该叫他认识,可裴太太怎么可能真心教他?裴铮在小镇长大,除了学习别的都不会,礼仪、特长要啥没啥,裴太太连给他安排都没有!
裴铮并非坐以待毙之人,裴成志对宋星延的忌惮有目共睹,即便他不问,也能从旁人口中或是学校论坛得知宋星延是谁,能让裴成志害怕,想必宋家不比裴家差,只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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