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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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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众多手下面前如此揭他的老底,威风如徐熙也不由逐渐涨红了脸,捏着拳头半晌才将将松了,连连冷笑道:“徐某心领了,愧不敢当,王爷还是换个人问候吧。”

我深以为然,颔首道:“也罢——那苏阁老身体可还硬朗啊?”

轿子一路行,我一路问,待到轿子停了,我已然将苏府上上下下问候了一遍,连他家门子都没放过,徐熙到底是个人物,只要不问他家,他就一脸死道友不死贫道,我问什么答什么,甚是乖觉。

我心中甚是满意,自觉找回了些伶俐。

可是一下轿,一抬首见到那熟悉的景色,以及高悬的养心殿三字,我全身仍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强自按下了心悸,那边已有几个内侍立住等候了。

徐熙停住后,这几人便带我了去偏殿搜身,将我所带之物皆收走了,只给我留了一身衣服。

他们临走时,我嘱咐管事的那大太监道:“那盏灯给我看仔细些,若是跌坏了,我要你的命来赔。”

许是我这个叛王余威犹在,那大太监连忙应承了,换了个托盘将这长明灯单独乘了走。

从偏殿行往主殿时,我望向黛色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心道:今日月色很好,太子哥哥在做什么呢?许是最后一次你我共在这一轮明月下了。

一内侍引我迈过主殿门槛,就垂手退下了,我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大门已关。

与两年那次噩梦不同,今日的养心殿中灯火通明,只是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

没有捆绑,没有三司官员,甚至没有侍卫内侍。

我立在原地,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只是听入此刻的我耳中,却不啻惊雷。

我所站立的这个养心殿,从来都不曾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唯独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强求一个好结果。

我越是紧张,那脚步声越像是踩在我心上。

终于,一道高挑纤长的墨色身影慢慢步入我的眼帘中。

我向那人面上望去,心中猛然一跳。

多年前的太子哥哥,也是这般年轻且俊美的,可惜那时他的身子就不大好,眉宇间总透出几分恹色,不似谢明澜这般耀眼。

谢明澜样子没有大变,他依旧像极了谢时洵,只是较之以前,眼中平添了几分冷意,几分阴郁。

我与他眼神交汇的瞬间,我不知何故,仿佛不堪这般注视似的垂了首。

寂静间,我捏了半天指节,酝酿好了说辞,垂着眼帘道:“陛下……”

空旷的殿中似乎还回荡着我的声音,他突然出声打断道:“你……瘦了些。”

我抬眼看向他,却见他倚在椅背上,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一样东西,只是隔得太远,他又在案后,我实在看不分明。

我立在原地,道:“罪臣谢……”

“小皇叔,”他再一次打断了我,极为平淡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宣你私下觐见,还撤去侍卫,只留你我么?”

我怔住了,他生怕我没有听懂似的,慢慢又道:“朕听闻说你要见朕,徐熙进言说多半是你起兵谋反不成,这次是改弦易张,意图行刺于朕,可是,朕仍然给了你这个机会,你知道是何缘故么?”

我道:“罪臣不敢,徐熙与臣素有嫌隙,陛下明鉴……”

谢明澜不以为然道:“我问的是为何,你听好再答。”

我暗自蹙了蹙眉,只得道:“罪臣不知。”

谢明澜笑了一声,他站起身向我一步步走了过来,随后停在我面前,慢慢道:“因为朕想亲眼看看,小皇叔你究竟有多恨朕,究竟还能伤我到何等地步。”

我平视着他,心中越发莫名起来。

这话他说来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我怎么觉得就是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

不过现在我心中沉甸甸的那一事压着,我也懒得和他打机锋,当下开口道:“陛下,罪臣断无此意,此番罪臣是……”

“还不跪下!”

我被这声断喝吓得身子一震,待缓过神来,便道:“我说完话,自然会跪拜天子。”

谢明澜沉默地望着我,眼中又燃起了一股火。

我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关乎齐国国运的买卖,想请求陛下应允。”

谢明澜冷笑一声,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我,讽道:“请求?国运的买卖?看来小皇叔没有改弦易张啊,干的还是卖国的老本行。”

事到如今,我也就随他嘲讽了,只道:“倘若陛下开恩应了罪臣此事——如今鲜卑囤重兵于陇西府,又有北国虎视眈眈,罪臣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使鲜卑退兵,除此之外,罪臣另有当年鲜卑叱罗将军命人所绘的祁山舆图献与陛下,当年此人用兵如神一半缘故皆赖于此,有此图在,可保齐国十年边境无忧。”

这一物,其实十年前我从鲜卑回来时就想献给谢时洵的,可惜生了那遭变故……我心灰意冷之下,也不愿再提了。

谢明澜死死盯着我,阴沉沉道:“以朕对小皇叔你的了解,你今日站在此地说这番话,恐怕这话还未说完吧?若是朕不需你那些伎俩,你又欲如何啊?”

我木然道:“陛下英明,倘若陛下不允,罪臣少不得又要干些遗臭万年的勾当了——如果我在一个月内没有给所托之人发出约定的讯号,他便会将齐国边关布防图送去鲜卑,届时陇西府失守已成定势,齐国还有几分胜算……”说着,我单膝跪了下来,一手搭在腿上,望着他道:“陛下英明,自不必由臣啰嗦。”

待我说到最后一个字,谢明澜已被气得发抖,他浑身乱战,指着我一字字道:“谢!时!舒!”

我这三个字,每个字由他口中说来,都仿佛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他猛然抬起一脚,直踹到我心口上,我不由得就势一倒,伏在地上,喉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张口便吐出血来。

我一手捂着胸口,挣扎爬了起来,贴着他的膝盖跪好,急切道:“罪臣不愿威胁陛下,我也自知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大错特错!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罪!只是这一件事……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求陛下应我这件事……求求陛下应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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