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他真的很喜欢亲来亲去的,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下的毛病。
半晌,他在咫尺之间,轻声道:“谢时舒。”
我道:“嗯?”
他不答,又唤道:“谢时舒。”
我挑起眉,见他的唇角轻微扬了一下,又抿平了,但最终还是扬了起来。
就在我纳罕的时候,他却用一种与神情截然相反的语气道:“你爱他么?”
我着实怔了一下,我很少在谢明澜口中听到提起谢时洵。
有时候我也约莫也可以理解几分,毕竟谢时洵一方面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有着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身材相貌,而另一方面,谢时洵于他而言算得陌生,他们甚至没有私下说过一句话。
我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他,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无法说谎的。
我斩钉截铁道:“我深爱着他。”
谢明澜毫不意外,难得平静问道:“你爱他什么?”
我这次想了很久,摇头道:“我……一时说不清。”
“是因为他待你好么?”谢明澜仍是问道:“可是我听闻他也曾下狠手责罚过你,更何况你背上的……不也是他的杰作么?”
我更深地叹了口气,不知怎的竟然在谢明澜面前动了几分真情,道:“不会害怕……”
“什么?”
我慢慢道:“在他身边……我不会害怕……”
谢明澜凝视着我的双眸,半晌按住我的后脑,将我按在他怀中,只听得他闷闷道:“那我不打你了,你别怕我。”
我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沉默了。
在我许久的沉默后,谢明澜一反常态的没有发怒,甚至显得有些温柔缱绻。
上朝的时辰到了,他支使我伺候他穿了衣,便离去了。
他走后,我在屋内坐了很久,仿佛灵魂被抽离了驱壳,飘飘摇摇地总也落不到地。
再后来,我沐浴后去了小厅,这次反锁上门栓,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了。
我揽着谢时洵的长明灯蜷在地上,才觉心安了许多。
刚才,是我少说了两个字。
不仅仅是“在他身边,我不会害怕”,而是“只有在他身边,我不会害怕”。
如他所说,我是一个再懦弱不过的人,我的恐惧太多了,以至于我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在恐惧。
只有在他的身边时,我才敢将这份懦弱展露出来给他看,乞求他的庇护。
不论他怎么责骂我,他的身边都是天下最安全之地。
那里才是我心归处,只有那里。
这一年的春天便这样过去了。
谢明澜不疯的时候,为人属实不错。那日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没过几天,他便差人给我牵来了一匹马驹。
我去看时,见是个半大不大的鲜卑马驹,心想:谢明澜也太实诚了点,我说的是“实在不行,马驹也行啊”,他只听了后半句吗?
不过这腹诽我是断断不敢当着他的面抱怨的。
夏日艳阳灼眼,这一日我闲来无事,牵着马驹在庭院中打圈,在日头下站的久了便觉得燥热,绿雪给我端了两杯凉茶喝了也无甚作用。
反正此间只有我一人,我便褪了外袍亵衣掖在腰间,一手握了绳索,另一端系在马儿辔头上,让马儿以我为圆心绕着圈。
胸膛的烫伤好了些,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自己胡乱涂的药不太对症,过了这些天,伤口仍是愈合得有限,一旦牵扯到了那处,还是疼得厉害。
我正发着怔,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这么大的日头,你杵在那做什么?”
我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震,连忙掩上衣襟,才回过身,要跪不跪地比划了一下,道:“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高挑纤长的身影从廊下阴影中步到艳阳下,他微微笑了一下,道:“不久,来看看你在干嘛。”
说着,他又走近了些,轻哼了一声道:“嫌热就莫穿了,平时不见你敬我,此刻又突然在乎起御前失仪了吗?”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把他让到院中的藤椅上坐了,又唤来绿雪上了茶,端在手里陪他说话。
谢明澜看了看那匹小马驹,又斜了我一眼,不冷不热道:“满意了?”
我忙道:“多谢陛下。”
他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神色,随口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这马儿让你好不容易讨来了,怎么不骑?”
我也将目光投向马儿,道:“这马儿刚满两岁,尚还不能久骑,但又不能不让他跑,方才我做的事叫打圈,即是训马的一种。”
谢明澜道:“这是御马司该做的事,小皇叔怎么这般擅长。”
我将马儿牵了过来,一边上马鞍,一边道:“陛下忘了,我的母妃是鲜卑女子,她虽是舞姬出身,但鲜卑民风剽悍,人人都会几手骑射训马之事。”
上完了鞍,我整了整辔头,回过身对他很是恭敬道:“陛下要骑一会儿么?”
谢明澜神色不明地望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向我走来。
待他走到我近前,不待他说什么,我便单膝跪了下去,仰望着他道:“我自知犯下滔天大罪,自不配为陛下牵马坠蹬,但……横竖也是在人后,容我这个罪臣服侍陛下上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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