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情绪缓和了些,她擦干眼泪,小声问柳妈:“柳妈,我今天想要出府去当初您捞我上来的那条溪涧看看,您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老太太同意我出府呢?”
柳妈吃惊:“你要去那?干什么去?”
苏倾道:“我就是不死心,想着再去看看那条溪涧,指不定这次我就能想起些什么了呢?”
柳妈摇头不赞同道:“可当初你去过多少回了,也不见想起分毫不是?莫再折腾了罢。”
苏倾抬头,异常坚定的看她:“可是柳妈,我不死心,还是想再最后一次过去看看。只这一次,从此便死了心了。”
柳妈只当她是为了能记起她前头所提的心上人,遂有些复杂的看着苏倾,劝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死心眼?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便是,何苦再去寻觅?平白糟了心。”
见苏倾还是异常执着的模样,柳妈叹口气,只得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搁在我家的那条银链子吗?当初你说怕入府弄丢了去,遂暂且搁在我家里头放着。你不妨且去回了老太太,只道那是你父母留予你的,如今你逢上此生大事,少不得得戴上一两件入府,方全了父母一番心意。老太太必定允的。”
苏倾起身拜谢:“柳妈您老大恩大德,苏倾此生难忘。”
“苏倾?”柳妈诧异。
苏倾一愣,随即坦然笑笑:“是的柳妈,我如今能稍微记起以往的一些片段,也记得自个的名字,就是苏倾。”
柳妈左右打量了她一番,叹道:“好名字,果真配得上你这丫头的。”兀自感叹了会,柳妈不知想到了什么,敛了神色,又在她脸色逡巡了会,方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丫头,你可莫做傻事,要是打着逃走的念头出府的话,趁早断了这心思。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被抓,那可是要将你扭送到官府的,那里头的刑罚绝对能让人生不如死的。”
苏倾安抚的拍拍柳妈的背:“放心吧柳妈,我从未做过这般打算。”她说的是实话,只要她人还在这个时代中,即便逃又能逃到哪儿?不过是刚出狼穴又入虎窝罢了。她要的,从来都是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更何况,若是逃走的话,只怕会连累到柳妈他们,她又于心何忍?
深吸口气,苏倾心道,这次不成功的话,只怕要成仁了。
第23章 你休想
待那王婆子在苏倾屋里拾掇完毕后,苏倾寻了个事由又返回了寝屋,从那墙角处将青石板砖掩着的银钱拿上,偷偷交予柳妈,让她暂且替她保管。
之后,她便随着王婆子一道去了老太太那儿谢恩。借由这个机会,她顺势跟老太太请求欲出府一趟,对此老太太也并未为难,只是问了出府的理由之后,便痛快的同意了,还特意遣了王婆子跟着她一道出去。
等她们出了屋子离开了,老太太想了想,招呼冬雪嘱咐道:“你还是去大爷院里告诉一声吧,说是这荷香丫头要外出办事,怕是要晚些时候过去伺候。”
冬雪应了一声,便掀了毡帘往大爷院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大爷院里,冬雪得知大爷正在屋里处理公务,唯恐打扰遂没敢让人通报入内,只是小声的将老太太的话转达给外间守候着的福禄,让他得空了再转告给大爷听。
福禄送走了冬雪后,依旧回了外间继续守着,直待里屋传来他家大爷唤他入内添茶水的吩咐后,才掀了毡帘入内,借着这档口顺便将话头转说给他听。
宋毅一听,笔端划朱批的动作瞬时一顿。
福禄见他家大爷微皱起了眉头,便知道大爷这是有所不渝,遂小心解释着:“或许是那链子对荷香姑娘极为重要罢,毕竟是父母所赠之物,定是非常爱惜。”
宋毅搁了笔,却是冷笑一声:“不是说当初浸了冷水得了失魂症,又如何记得所谓父母双亲?”
福禄遂闭了嘴,莫敢再言。
话说苏倾这头,跟随着王婆子出了府之后就直奔西市,花了五文钱租赁了辆牛车,然后便催促着赶车的大叔紧赶慢赶的往柳家村而去。
路上,王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倾说着话,听到苏倾说起当初被救的细节之处,不由长吁短叹:“也亏得遇上柳婆子这般心善的,姑娘才从鬼门关里逃出了一劫。否则,要是遇到那起子心肠硬的,哪里还肯管姑娘的死活?”
回想当初柳妈一路焦急的将她背回去的情形,苏倾也感叹道:“柳妈是个好人,好人理应得到好报的。”
赶车的车把式这时忍不住插话进来:“这位姑娘可真是命大,三月份的河水刚解了冻,可是又冷又冰的,壮实的汉子都守不住那般的寒劲,更何况你个姑娘家?能活过来可不容易,想来姑娘日后是有大福的!”
王婆子乐呵呵道:“你这车把式可了不得,不但赶车赶得好,还会看相哩!不瞒您说,这还真让你说中了,咱们这姑娘马上就要福气临门了呢!”
那车把式忍不住朝后看了眼苏倾,怕冒犯没敢仔细看,只大体瞧着是个体面的姑娘,遂啧啧叹道:“瞧着姑娘这般年轻,竟是个有大造化大福气的人,日后了不得呀!不成想我这牛车今个也能载上个贵人,指不定这遭我也能沾了贵人的福气,将来也有一番大造化呢。”
苏倾如今尤为听不得这般话,脸色遂有几分沉凝,怕王婆子看出端倪,忙话题一转道:“想想当初大难不死,也是冥冥之中有所定数的。难得回去一趟,所以王妈妈,一会子拿了链子之后,我想到河边拜祭一番,谢过阴司放过我一马。”
王婆子有些忌讳这些事的,脸色就带出了几分犹豫来。苏倾见此,遂笑道:“天冷路滑的,王妈妈届时就在柳妈那屋子等着我就罢。索性那河边我以往常去的,也熟悉的很,就几步路的功夫,耽搁不了多久的。”
王婆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自个去,还欲再说,苏倾又忙劝道:“咱家姐姐近几日快要临盆了,这档口您老人家接触这些,怕是不太好的。”
听苏倾这话一说,王婆子遂彻底打消了陪她一块去的念头,因为家里的儿媳妇要临盆了,接触这些个阴司之事也怕过了晦气。
进了柳家村后,苏倾就带着王婆子直奔柳妈的家。
柳妈的两个女儿早几年远嫁了,如今家里就仅剩下柳大叔一人。柳大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租赁着宋家的十几亩地,长年累月的在田地里忙活着,也就逢年过节能歇息些时日。大过年的,柳大叔自然在家歇着,见着苏倾回来,倒是好一阵惊诧。
听得苏倾此趟回来的缘由,柳大叔也没耽搁,忙回屋将当初柳妈给收放的那条链子给找了出来,递交给苏倾。
苏倾接过,谢过柳大叔后,就牢牢的将链子攥在手心里。
王婆子只堪堪瞅了眼那条链子,就只瞧了那么一眼,就眼毒的发现那链子的样式新颖别致,做工又极为精致,瞧着那质地貌似也奇怪的很,似金不似金似银不似银,饶是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也没瞧见过类似一二的。
苏倾自然瞧见了王婆子那纳罕的神色,可她自然也不会多做解释,只是跟柳大叔大体聊了些柳妈在膳房里的一些事情。之后,住在柳大叔隔壁的柳二叔一家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柳二婶也就是福豆娘,想要向她打听福豆在府上的情况,苏倾因为还有其他事要办来不及细说,跟柳大叔家里借了几根香后就告辞离去,只留下王婆子与他们细细说道。
苏倾加紧步子一刻不停的往当初落水的溪涧方向赶去,中途也未敢歇息片刻,直待终于见着了溪涧的影子,才从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就是这条溪涧。虽然当初被柳妈救起之后,她已反反复复试验了无数次,依旧还是不能找到回家的契机,可她还想再试一次,万一这次能成功呢?
万一成功了……苏倾眼前不由浮现父母关爱慈祥的面庞,浮现魏子豪含笑的双眸……然后,她又不由得想到她如今这具年轻了十岁的身体。
其实,她真的是不太确定这具身体究竟是不是她的,毕竟时间跨度过大,谁能记得起自己十年前身体是什么样的?更何况她这种身体上没有特殊痣或胎记的,让她如何敢确定?若说此为她本身,奈何穿来之时她所穿的衣服是她平生所未见?若说她不过是借尸还魂,那何以解释这条随她而来的项链?
万一她真的穿回去了,万一穿的是如今这具身体,那么她还是她吗?她的家人,她的爱人,会认得她吗……
会的吧。深吸口气,苏倾缓缓将那条在手心里一直摩挲着的铂金项链戴在颈项上,目光坚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要回去的念头,哪怕她变成了所有人都陌生的人,她依旧要回去!
寒冬凛冽,溪涧上隐约浮着几许浅薄透明的冰,冷风袭来,薄冰之间相互碰触,发出的声音听在旁人耳中只觉得入骨冰凉。
苏倾却恍然未闻。平生不信神不信佛的她,此刻也不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了,给老天爷上了柱香磕了个头之后,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攥着项链上的心形坠子,口中念念有词,闭上眼冲着那溪涧就淌了过去!
不远处的竹林里,两匹黑色鬃毛的高大骏马呼着白色的气,不时打着响喷。而骏马上分别坐着两人,无疑将前头那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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