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槐整着官袍,见他夫人坐立不安的左晃右荡,不由皱了眉:“你快别晃了,让你晃得我脑门都大了。”
梁夫人的目光还是没离开门口的方位,只忐忑道:“我这不也是担心嘛……至今我还是不敢相信咱们家有这般运道。爷,你说督宪大人为何会单单瞧上咱家?不都说低娶高嫁吗,之前还以为宋家小姐少不得会嫁个京中高官或侯门世家的。”
梁槐颇为不屑的哼了声:“妇人之见。制宪大人廉洁奉公,为人刚正不阿,磊落轶荡,又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汲汲营营之辈?大人看重简文,自然是看重他的正直上进,欣赏他的光明磊落,否则你以为满苏州府城那么多家世良好的后生,为何单单看上咱家简文?”
见他夫人似被说动,梁槐又道:“早些就跟你说过,莫起那些歪门邪道的念头,你还跟我较劲说是迂腐。也幸亏咱家钰儿的事没成,否则简文这桩好姻缘便要生生被你给断送了去。”
梁夫人想想也是,不由后怕。
望仙楼。
三楼的竹字包间里,一身青衫的梁简文见到来人,赶忙裣衽行礼,恭谨道:“学生拜见督宪大人。”
“不必多礼。”宋毅淡笑道。脚步略移让出了半步,便露出了身后带着面纱的宝珠。
梁简文脸一红,忙拱手施礼,宝珠亦娇羞的欠身行礼。
本朝男女大防较之前朝亦算宽泛,年轻男女定亲前后私下相会,只要不出大格亦无甚紧要,不过像宝珠和梁简文这般,因着还未到定亲这步,若想要见面,便需的有些长辈在场。
按主宾落座。
席间梁简文和宝珠自然是没机会搭话的,全程几乎成了宋毅考校功课的专场,从杂文诗赋到策论,再到经义、律令等,涵盖了科举考试多个科目。
梁简文正襟危坐,稍一思忖便对答如流,思维甚是敏捷。虽然有些问题他回答的还稍显稚嫩,但亦算上乘,几些观点亦有锋芒之处,也是十分难得。宋毅颇为欣赏,便对其几处不足之处进行了点拨。
梁简文本就十分珍惜督宪大人这次的考校,如今听得大人竟纡尊降贵亲自点拨他,三言两语便切中要害令他茅塞顿开,不由更是感激涕零。
结束了此间考校后,宋毅稍坐了会便借故出了此间,给里头两人独自说话的机会。
慢慢沿楼梯往下走时,想到刚才宝珠既是崇拜看着那梁简文的神情,又是埋怨冲他努嘴的小模样,宋毅不由摇头失笑。
还真当她大哥是迂腐之辈不成。
这时酒楼的一小二端着个大托盘正往楼上走,见着贵人下楼,赶忙侧身避让。
宋毅本是随意往扫过那托盘,可待瞧见了里头那盘盘碟碟的吃食,有什么糖蒸酥酪,什锦蜜汤,香杏凝露蜜还有那胭脂鹅脯,做的精致诱人,还都是女儿家喜欢吃的东西,不由就失神了会。
小二不知贵人为何停下,只余光偷偷瞥见贵人望着他盘里的碗碗碟蝶的出神,心下忐忑疑惑,可也没敢出声询问。
片刻后,宋毅回了神,只说了句另外给他做一份打包送督府去,便就抬腿下了楼。
直待人都下楼了好一会,那小二方猛地回了神。
继而眼睛睁大,心脏狂跳。督府?!
第49章 姨娘来
过了七月孟秋, 转眼就到了八月仲秋时节。
朝廷设立于扬州的两淮巡盐察院署的上下官员,这个月伊始便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因为他们的官署的长官巡盐御史任期将满, 作为属官,他们需要将巡按御史任期内的所有案宗整理妥当, 然后快马加鞭送至苏州府城总督衙门内以供督宪大人进行核查,考绩。
宋毅这段时日亦是朝乾夕惕,常常忙的席不瑕暖, 昃晷忘餐。作为朝廷三大政之一,盐法遍及全国,较之限于流经省份的河工以及止于八省的漕运,则更为紧要。况且盐税也是朝廷仅次于田赋的第二大重税,涉及朝廷经济命脉, 容不得半丝疏忽。
督府议事厅灯火通明。虫声低鸣的仲秋深夜, 偌大的议事厅内不时传来案宗翻页的响声, 政务议事声,以及笔落纸面刷刷记录的窸窣声。
端坐两侧的几个幕宾执笔飞快记录,左手旁厚厚一摞札记均则是他们根据督宪大人点名的宗目记录的要点, 待到今夜议事完毕还要进行归纳总结。
宋毅端坐案前,不断翻阅着案上一本本的厚实卷宗。此番两淮盐运使任期将满, 作为直辖长官, 他需对其所掌管的食盐运销、征课、钱粮支兑拨解以及各地私盐案件、缉私考核等进行考绩,之后上报朝廷经吏部、督察院、大学士做最后裁定,评定等级。
福禄双手捧着一巴掌大小的书筒步履匆匆进了议事厅, 直至案前半步远处停住,躬身呈上。
“爷,这是京城刚抵达的密件。”
宋毅搁下手中案宗。
接过书筒,弄去外层封蜡后,他抽出里头卷着的书信,从左至右迅速扫过一遍,而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此番继任的新盐运使,虽朝廷尚未正式任命人选,可他心里有过一番猜测。饶是亦猜到十有□□是九皇子近臣,可他怎么也未料到,此番继任者竟是胡马庸这个酒囊饭袋。
“烧了。”书信攥了一团扔向福禄,宋毅沉声令道。
从四品侍讲学士到从三品盐运使,这可不是单单官位越级跳那般简单,更重要的是虚职到实权的转变。
宋毅冷笑,对于提拔自家妻舅,九皇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福禄接过后并未急着去烧掉,却掏出了另外一封信札,小心递了过去。
“爷,这是刚截获的,应是王家那边的。”
宋毅没有接过,只抬眼扫了下,又是声冷笑。
此次胡马庸来两淮继任不说,怕是还带了一指调任令,欲任那王家庶子为其属官。也不知他是使了何种手段,竟也总算是攀上胡马庸这高枝了。
宋毅又看那信札,眸光微沉。这甫一得意,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到他后院报喜来了?倒还真是长情。
见他们爷似乎没有接过的意思,福禄迟疑道:“爷,可是要……一并烧了去?”
“不必。”宋毅声音愈冷:“原封不动的给她送去。爷虽不慈,却也不屑做那般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日,约莫巳时三刻的时候,载着苏倾的马车照常从后院入了督府,停靠在她的小院前。
苏倾由彩玉搀扶着下了马车。刚欲朝院内走去,这时打院内匆匆出来一小厮,忐忑不安的说到,月姨娘和云姨娘今个到访了,此刻正在屋里头候着。
乍然听人提起此二人,苏倾有些迷茫,反应了好一会方隐约记得好像刚来府上那会,与她们二人有过短暂的交集。
彩玉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姑娘不在,就任由人随意进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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