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改口:“对对,是夫人,夫人!”
山宗嘴边这才有笑,忽然瞥见远处似有人在朝这头看。
他转头看去,女人纤挑的身影一闪而过,掩在灯火里穿过回廊,往内院主屋去了。
他看一眼胡十一,歪下头:“还不去养伤?”
广源拿胳膊肘抵抵胡十一,扶着他朝远处走了。
神容回到主屋,手边一只紫檀木盒,刚刚将书卷仔细放入其中收好,转头便见山宗走了进来。
他一手懒洋洋地合上了门,走到她身前来:“你刚刚听到了?”
神容瞄他一眼:“嗯,听到了。”
山宗头稍低,看着她如云挽垂的乌发:“我既然在山里对着天地山川发了话,就得认了。”
神容立时抬头挑眉,想说他狡猾,想起当时已是生死关头,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已经不易,唇动了动,对着他脸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盯着他。
山宗迎着她视线扬了下嘴角,难得她这时候没嘴硬。
外面忽有声音传入,一个兵不远不近地隔着门报:“头儿,都安置妥当了,是否要将他们的锁镣拷回去?”
山宗笑没了,沉声说:“不必,以后都不必拷着他们。”
那兵没多说一句,立即领命去了。
神容看了看他脸,山里的情形一幕一幕还在眼前,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群重犯。
“你藏得太好了,”她抿下唇,轻声说:“谁能想到他们就是你的卢龙军。”
山宗垂下眼,自嘲一般笑了声:“我倒情愿他们不是。”
神容听到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似在说着很轻巧的事,反而心里就像被什么给戳了一记。
曾经在山里用他们开矿,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当时他们险些在山里遇险全部丧生泥潭,那这仅剩在眼前的卢龙军也没了,不知他会怎样。
难怪他总说他们不可能逃。
她故意转头去摆弄那只紫檀木盒,不看他的脸:“我知道事关密旨不能多言,只想知道卢龙军是何时出的事,为何外人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过?”
没有回音,山宗似乎沉默了一瞬,随即又笑了一声:“就在你当初嫁给我之后的那半年里。”
神容不禁转过头来。
山宗嘴边浮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正对着她:“礼成后我接了调令,脱下婚服就走了,当时就是来了幽州。”
神容心头愕然,恍然间记起了许多,又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然后呢?”
“然后?”山宗依然只是笑了笑:“然后你都知道了。”
她的确明白了,心底却又一丝一缕冒出愤懑和不甘:“所以当时的和离……”
山宗灯火里的脸低一下,又抬起来,薄唇抿了抿:“嗯,我必须来幽州。”
过去的事做了就是做了,纵然事出有因也是做了,回想无益。
他忽而想起什么:“我让你再来时记得取和离书来,取来了?”
神容倏然抬眼,那点愤懑不甘霎时都涌了出来。
山宗看着她脸色:“没带?”
她脸色淡淡,忽而直直越过他走了。
待山宗转身时,她正从妆奁处过来,手里捏着什么扔了过来。
他一手接住。
“拿去。”神容冷淡说。
出发来接替她哥哥的那日,紫瑞在赵国公府里问她是不是想起了山使,她当时正摸着袖口边露了一半崇字白玉坠,矢口否认了。
随后准备行李时,却自尘封的箱底将这找了出来。
对着上面“和离书”三个字看了许久,她终究还是带上了。
山宗低头,打开,扫了一遍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就合上了。
“嗯,确实是我亲笔所写。”
神容看着他,不觉微微抬高下巴,胸口微微起伏,他还要欣赏一番不成。
下一刻,却见他手上一扯,干脆利落地撕了,引了灯上火,扔进桌上煮茶的小炉底。
火苗窜出来,她眼光动了动,斜睨他:“干什么,便是烧了又能如何?”
山宗看她:“至少叫你知道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个了。”
神容胸口仍一下一下起伏着,想起过往,又想起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冷着脸强撑着:“谁要你保证什么,再有下次,我便真去找个比你好千百倍的人嫁了。”
山宗脸色稍沉,靠近过来:“你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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