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掸掸袖子,从芥子囊里掏出好些个食盒,在桌上一一排开,里面盛着金玉酥、玲珑虾饺、山药枣泥糕、桂花轧糖,随后妙音端上一壶烧开的牛乳茶,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甜暖的香气弥漫开。
祁念一扫视过去,看着这盒东西都觉得自己的血糖在往上飙升。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被薄星纬捕捉到了,他抿唇笑着,不好意思地说:“我口味偏甜。”
祁念一顿了下:“感受到了。”
已经不是一般的喜甜了。
薄星纬这一番动作,再加上妙音在一旁,倒是缓解了一些她的防备之心。
送上牛乳茶后,妙音离开,薄星纬沉吟片刻,眉目流露出些许苦涩:“其实今日找你,只是想问一个问题。作为回报,你问我任何问题,我都悉数告之,我只要知道那一件事的答案。”
这个买卖倒是非常划算,祁念一便道:“你问。”
薄星纬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了些许颤抖,但他努力地保持了平静,微微偏头,有些怪异地看向空气中并无人存在的方向,正色道:“这位也请落座吧。”
祁念一的心倏然漏跳一拍。
她以迅雷之势握上剑柄拔剑出鞘,转眼间,剑锋就已经袭上薄星纬的脖颈。
他说话朝向的地方并无人,但非白站在那里。
他竟能看见非白?!
非白同样惊愕无比。
他从剑中苏醒过来,三百年来,这个男人是除了剑主外,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
长剑割破薄星纬的皮肤,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迹。
他只是抬手轻擦过,轻叹一声:“往后可不要这么经不起试探。”
祁念一眼神冷厉无比,剑刃往下又压了一寸,左手掌心悬着雷光,冷声说:“你对自己所说非常肯定,你根本就不是在试探。”
薄星纬无奈:“好吧,我确实看得见他。或者说,不能完全叫看得见。”
他说着,直接摘掉了覆眼的星尘纱,扔在桌上。
祁念一愕然发现,他的双眼是一片纯黑,连同眼白到虹膜,都是一片漆黑的颜色,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眼底有隐约的星光闪过,在眼中缓慢移动。
她先前的感觉没错,天机子是真的看不见。
祁念一:“你这不是天生的吧。”
薄星纬轻声解释:“当然不是。窥探天命泄露天机,总要付出代价的。其实也还好了,我付出的还只是一双眼睛,上一任和上上任天机子,命都没了。”
祁念一这才知道,原来鬼谷的天机子是个职位而不是名字,每一个继任者都会被称作天机子。
薄星纬对着非白稍微颔首:“我目之所及,是每个人的运轨和命线。”
他抓了一把灵矿芯洒在星盘上,灵矿芯很小,细密地洒下来,如同坠落天幕的星子,在深黑的星盘上落下一抹银光。
星盘上刻上了十二宫,灵矿芯被随手洒下后,竟然诡异地连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线。
祁念一和非白凑过去看,又问:“这是我和他的命线?”
薄星纬摇头:“这是山下一个扫洒小童的命线。你们两人的命线对这世界运行影响太深,如非必要,我如今已经不会轻易占卜了。”
他抬头,轻笑:“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见他的原因。”他指着非白:“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灵体吧?”
祁念一沉着脸点头。
“奇怪,虽为灵体,他却也有属于自己的清晰的命线和运轨,所以我才能看见他。”薄星纬指着自己黑色的眼睛淡声说,“我现在这双眼,也只能看到这个了。”
祁念一不知该说什么,她又重新坐回星盘之前,想了想,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为测算命途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如果是,那就不用后悔。”
薄星纬眉眼处笑意深了些:“难怪妙音这么喜欢你,跟你说话,真的让人很舒服。”
他睫羽轻垂,思索片刻道:“接下来,无论你向我提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你知道,隐星吗?”
祁念一一愣:“没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人是物?”
非白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是,手抖了抖,他感觉有些印象,但全都隐藏在他丢失的记忆中,不见真容。
他默默从空中飘落,坐在祁念一身边,抓住她的手。
她头也不回,却反手回握住了。
温软的掌心有着明显的厚茧,是多年练剑留下的,确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薄星纬神情明显黯淡了下来:“连你也不知道吗。”
他捻了一块山药枣泥糕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却只能品到淡淡苦涩。
“是人。”他伸手抹去嘴边的碎屑,“她……是在星盘测算中,上一个要被献祭之人。”
祁念一缓缓抬头看向他。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正式地提到献祭这两个字。
薄星纬声音放得很低,眼神柔和了下来,像是在找寻一些美好的回忆:“她和你一样,很喜欢剑,但却一辈子都没能拿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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