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四爷无法将他和自己不久前,命人教训的那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刚离开庙会里的小观音,穿着纯白色的旗袍,自顾自地掀开风帽,仰着柔然的颈子,眸中满是剔透的好奇与惊异。细碎的日光透过木窗,柔柔地映在他的皮肤上。贺作峰堪堪移开视线,一瞬间将阿清当做真正的观音,无法与之对视。但视线上移,看见的,又是阿清眉心间血滴般的白毫。相传,观音有三十三法相,每一种,都可以渡人。阿清眼神清亮纯真,偏偏浑身又被红尘欲念浸染。他扮得又是哪一种法相?贺作峰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目光直坠而下,无意中瞥见了阿清颈侧的红痕。那是拉扯间,旗袍的领口勒出的印记。他心底忽地冒出了无法抑制的火气。小观音不该沾染凡夫俗子的情愫。他的身上不该有这样的痕迹,就像是阿清……不该与沈少爷这样腌臜的人纠缠在一起。“上来。”贺作峰嗓音微沉。他与直来直去的贺作舟不同,即便怒火攻心,面上也是一片平和。旧日腿伤将贺作峰困在轮椅之上,也困住了他所有的情绪。贺作峰推了推鼻梁上眼镜,屏除心头杂念,细想之下,觉得阿清误入了歧途。年轻貌美的少年,不思进取,为了钱财,甘愿依附于纨绔子弟。旧时候,这样的人就不少,如今……倒也不稀奇。贺四爷只是有些遗憾。扮观音的,不该是这样的人。为了贺家,也为了弟弟,贺作峰自觉,得提点阿清几句,免得他带坏了即将成为贺太太的方伊池。可怜阿清不知贺四爷心中所想,迟疑一瞬,拎着裙摆,一步一步上了楼。他没走到楼梯的尽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他看见了男人的轮椅。四九城里,只有深居简出的贺四爷坐轮椅。他本就因父亲之事,想要当面感谢贺作峰,而今,又添了从沈少爷的手中脱身的恩情,唇角不觉上扬,满心欢喜地要道谢。谁曾想,贺作峰温温和和地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了谷底。贺四爷说:“你是方伊池的朋友,不要再做卖笑之事。”“……你有手有脚,该有更好的养活自己的法子。”刹那间,阿清的脚像是在地板上扎了根,再也迈不出去半步。贺作峰没有骂他,也没有看轻他。贺作舟只是心平气和地同他讲道理,试图将他从一条“歧路”上拯救出来,因为他是方伊池的好友,而方伊池是贺家六爷板上钉钉的太太。贺家的人身边,不能有他。贺作峰没有说半个瞧不起阿清的字眼,却已经将他踩到了地底。阿清捧着的一颗感激的心早已碎成了八瓣儿。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自嘲不已。……原是图生妄念。也是,贺作峰这样的人,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呢?贺作峰教训他的父亲,不是因为知道他的父亲好赌,只是不喜他父亲说了侮辱弟弟贺作舟的话。贺作峰救他,也不是因为他受辱可怜,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卖笑的妓子,生怕他的事传出去,败坏了贺家的门风。他竟还满心欢喜地想要感激他。电光火石间,阿清选择当服务生时就亲手撕碎的自尊心,奇迹般复苏。他放下了原本想要给贺作峰的糕点,伸手握住了桌上的茶盏。——哗!阿清和贺作峰的第一次见面,以他泼了贺四爷满头满脸的热茶告终。第2章“四爷!”站在贺作峰身后的下人忍不住惊叫起来。贺作峰端坐在轮椅上,滴滴答答的茶水顺着镜片滚落,他眼前氤氲出了一片带着热意的水雾,几片绿褐色的茶叶被留了下来,搁浅在高挺的鼻梁旁。四九城的贺四爷,即便腿有旧疾,不良于行,也从未如此狼狈过。阿清将茶碗摔在一旁,又是“哐当”一声脆响。他抽了自个儿的帕子,冷笑着摔在贺作峰的面上:“这杯茶,算是我敬四爷的。”雪白的手帕飘飘悠悠地落在贺作峰的膝前。贺作峰缓缓又缓缓地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扑簌簌地坠落,又在镜片内壁留下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你……”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下人倒是扑上来,拿着帕子,惊慌地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痕。阿清抱着胳膊,狠狠地将白色的风帽拂开,俏丽的面上满是讥笑:“怎么,四爷瞧不上我的茶?”“……也是,四爷瞧不上我这个人,自然也瞧不上我的茶。”他压根不给贺作峰反驳的机会,薄唇上下翻动,字字诛心,“我不过是个卖笑的服务生,哪里入得了您的眼?凡是我沾手的东西,四爷都觉得脏,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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