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到半道儿,竟看见原本应该在贺宅等着的方伊池蹲在路边,不晓得在做什么。阿清连忙叫停黄包车,小跑着凑了过去。待走进了,阿清才看明白。方伊池拎着一袋干玉米粒子,等着崩爆米花呢!愣是阿清心里有无数心事,都被逗乐了:“嘛呢?”专心致志盯着黑漆漆的火炉的方伊池吓了一跳,扭头看清来人,喜笑颜开:“阿清啊,快快快,马上就轮到我啦。”阿清跟着他蹲在路边:“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方伊池道:“以前想吃,得盼着过年……现在好啦。”他拿肩膀拱了拱阿清:“先生允许我吃小半袋呢!”言罢,挺自豪地晃了晃手里塞满干玉米粒子的袋子。阿清欲言又止,觉得贺家的六爷忒不靠谱,成日由着自家太太胡闹,但这也是方伊池和贺作舟的相处方式,他一个外人,说了无趣,便将话咽了回去。“就吃爆米花啊?”阿清换了个问题问。方伊池方才还骄傲的神情登时垮下来:“啊……先生说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只许我吃爆米花。”阿清:“……”得,两个人里面还算有个靠谱的。说话间,轮到方伊池了。阿清瞧着他高高兴兴地递上小半袋玉米粒子,再欢欢喜喜地跑回来:“阿清,咱们走远些,免得崩到!”阿清依言后退了几步,想起怀里还抱着颜料,免不得多嘴一句:“你确定了这要画凤凰?”其实啊,方伊池刚跟贺六爷那会儿,他就出过类似的主意。在身上作画,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的阿清没往心里去,说说笑,说过也就忘了,方伊池却是老早就开始琢磨了。最近许是婚期将近,终是做好了决定,方才找上门来。阿清多少能猜到点方伊池的顾虑与忐忑。怎么猜不到啊?那可是四九城的贺家,满世界也寻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更别说方伊池这样,出身饭店的服务生了。贺六爷表现得再疼爱方伊池,方伊池心里都会生出自卑。那凤凰,许能给人勇气。——砰!一声巨响,白生生的爆米花挤了满袋。方伊池接过,拱回阿清身侧:“趁热吃!”阿清捻了几个塞进嘴里,有点甜。“阿清啊。”方伊池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吃,“我琢磨了几天,还是觉得上饭店画凤凰好。”“嗯?”阿清问,“去饭店吗?”“哎!”方伊池仰起头,脸上是明晃晃的笑容,“我想给六爷一个惊喜,搁家里……忒容易被发现啦。”阿清不疑有他,点头应了。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画凤凰,在哪儿都一样。他俩说着话,想叫辆黄包车回饭店,结果车没叫到,就被贺家的六爷堵住了。贺作舟像是有事,将他们送到平安饭店就离开了。方伊池在阿清的屋里晃悠了两圈:“阿清,你这儿还和以前一样呢。”阿清捏着毛笔,专心致志地调颜料:“祖宗,何止啊?你屋里也和以前一样呢!”方伊池听得眼眶微红,嗫嚅:“以前的日子啊……”“别介。”他一听就知道方伊池要掉眼泪,连忙招手,“你要进贺家的门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哭什么?来,看看我调的颜料好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调。”这颜料上身,轻易难洗去。方伊池打起精神,做主让阿清往赤红色的颜料里多加了些许金粉,方才脱了衣服,趴在床榻上叹气。“这时候晓得怕了?”阿清也坐过去,哭笑不得,“是会疼,也会麻,像针扎似的……要不,甭画了?”方伊池闷声闷气的回答从枕头底下飘出来:“要画!”阿清轻“啧”一声:“那劳您忍着点了。”说着,手腕轻抖,凝神落笔至方伊池光滑的脊背,几笔就勾勒出了凤凰羽翼大致的轮廓。方伊池抖如筛糠,冷汗如瀑。“说了会疼。”阿清看得心疼,放下画笔,拿帕子擦方伊池额角的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想了想:“反正一天也画不完,你今儿个先回去吧。”方伊池还没缓过神来,呜咽着说了声“好”,待被阿清扶着灌下去两大杯热茶,才哑着嗓子道谢。“我俩谁跟谁?”他没好气地用手指戳方伊池的鼻子,“小方老板,甭客气!”方伊池害羞地低下头,等彻底恢复好,留下爆米花,乐颠颠地走了。阿清摇了摇头,收拾起桌上的颜料来。他收着收着,突发奇想,又换了个好卸的艳红颜料,坐在梳妆镜前,涂手指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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