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岁的老爷们儿了,说什么胡话。我还能干到死?”蒲冬亭起身,想给谢隐找水果吃,被谢隐拦住了。谢隐剥了个香蕉,递给蒲冬亭:“你在时候,犯多大错都有你兜着。你要不在了,我就成没妈的孩子了,啥都得自己扛了。”蒲冬亭被说得心里热呼呼的,但嘴上还是嗔了句:“谁能总有妈罩着啊?你那大高个儿,你不扛谁扛?天塌下来都得你扛!”二人有贫了一会嘴,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这位同志,你别坐这病床了,马上有人住进来了。”谢隐赶紧起身给人家挪地方,他把椅子往蒲冬亭身边拉去,俯身低语:“你怎么不找个单间呢?人太多安排不上?我给你找找门路?”蒲冬亭却连连摇头:“算了吧,现在医疗资源多紧张,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来时候看见走廊里那些床位了吧?我起码还有个屋呢,已经不错了。当警察,我这一辈子什么苦没吃过,这都是来享福来了。”谢隐拗不过她,也不再坚持,但脸色仍旧不好看。蒲冬亭看出来了,笑了起来:“两个人一个病房不也挺好么?热闹。我和之前那床病人家的女儿处得可好了,那小姑娘就是岁数太小了,才21,要不我都想把她介绍给你当媳妇了。”蒲冬亭已经把谢隐拿捏得死死的了,知道他只要一提“找媳妇”,肯定不是尿遁就是转移话题了。果不其然,谢隐赶紧说:“原来那床的,出院了?”说到这,蒲冬亭脸上的笑意彻底没有了,她第一次有了眼神回避的举动。谢隐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死了。脑死亡,12小时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女儿决定拔的氧气管。”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作为警察,谢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对于生死之事看得淡了。但每每直面生死,无论是蒲冬亭这种朝夕相处的战友,还是受害者这样的陌生人,他都明白,那所谓的看淡不过是无事时的错觉。他也忘了是哪位大师说过的一段话,“世人都是无事时做修行人,有事时又打回普通人”。仔细想来,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比如此时此刻,谢隐本能地推己及人。如果死的是蒲冬亭呢?她一生无儿无女,大概最照顾的就是谢隐他们这群后辈了。如果是蒲冬亭脑死亡,谢隐会作出怎样的决定?谢隐一想到那个他素未谋面的21岁女孩要独自面对这种两难的抉择,就觉得心窝子疼。正出神,旁边床位的的新患者已经到了,儿女们张罗着收拾起房间来。骤然到来的热闹还真驱散了逡巡在谢隐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又和蒲冬亭聊了一会,刚让老大开心一会,房间里却有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女孩提着一袋子水果站病房门口,定定地看着旁边床位上的老人。老人的儿女都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姑娘,你找谁啊?”女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呆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家都有点慌了,这女孩究竟什么意思?蒲冬亭这时突然说话了:“是妮妮啊,快来快来,上蒲姨这来,坐这儿坐这儿。”女孩这才回过神来,病恹恹地笑了笑:“蒲姨,我是来看看你的。”谢隐做刑警久了,自然而然的观察力让他瞬间明白这个看起来格外颓废的女孩是谁。如果他没猜错,她就是方才提及的决定拔掉母亲氧气管的21岁女孩。谢隐从她的神色里很难看出过分的悲伤,更多的是呆滞与倦懒。其实也正常,孟昀刚牺牲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着惨败的墙壁,一声不吭,,不吃不喝,倒不是有多悲伤,只是没力气。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妮妮,你最近还好吗?”蒲冬亭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她拉着妮妮的手,叫她坐下来。谢隐有眼力见地给女孩让了个位置。“我很好,蒲姨。我来看看你,不坐了,看完了,就该走了。”说到这,女孩的眼圈终于开始泛红了。她似乎很逃避这种无力的伤感,她骤然松开蒲冬亭的手,转头就往门外走去。蒲冬亭想拦住她,也只能有心无力。女孩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再看蒲冬亭时,嘴角竟然泛起了一点笑意:“蒲姨,你得活下去。”说完,便跑着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病房里只留下蒲冬亭长长的叹息。良久,她似乎是在谢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谢隐,你记着,如果真到了那天,别犹豫,拔管。这辈子苦吃得够多了,够了。”谢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蒲冬亭的病房的,似乎是被她催着赶紧回单位的,似乎是自己躲着对方的眼神,说有事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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