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评一时气急,却又无法。
“仲治也好,你们也罢,没有好法子也是正常。”就在此时,帐后忽然有人开口,却是袁绍在侍女的搀扶下,裹着头巾走了出来,引得满帐中人俱皆肃容起身。“但是诸位……尔等不管是如仲治、子远、元图等相从我十余载,还是如季珪、子羽等相逢数年而已,总算是君臣一场,总算是食我一份官禄,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藏私吧?若有一二所得,还请诸位务必指教,绍必然感激!”
说着,袁绍居然朝着诸多臣下拱手行礼,引得众人惊吓难名,纷纷还礼。
然而,众人虽然看似礼节不缺,可等袁本初艰难坐定,并接过侍女送来的热敷麻布,以布遮面许久,却居然无人献策应声。
只有一个郭图,依旧在那里说什么两难之困局。
许攸在下方看的凄凉,终于是忍耐不住,扶刀起身:“本初,我有一策,或许可以一战,而且还能避开如此死地,兼顾撤退,但若是如之前一般被公孙文琪窥破,然后根本不上当,那我也无法……”
“此时此刻,能有一可行计策就不错了。”袁绍抓下面上的热麻布,愤然掷在地上。“我难道指望在此地擒杀公孙文琪不成?临到艰难之时,才愈见人心……子远,我头疾难耐,不能配合于你,只能让元图、仲治、公则,以及全军上下全都听你号令,你尽管去做便是,不要管我!”
众人面面相觑,却只能随许攸俯身称命。
“回禀君候!”正月初七日,公孙珣引大军急行数日来到漳水右岸曲周城下,尚在望河发愣之时,却有哨骑纷至沓来,带来了一个稍有意外的消息。“我等随张益德将军奉命抢占曲周渡口,建立浮桥,可漳水畔却并无任何防备,而张将军一边搭建浮桥,一边以哨骑先行潜渡过河查看,却发觉浮桥左近沿河十里,各处也皆无埋伏,甚至无袁军一兵一卒……故让我我等汇报!”
“袁本初如此决断?”公孙珣回过神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便是象征性一战总要有的吧?当日就在此处对岸,数万黄巾军老弱俱在,被困在河畔,虽知必死,却也懂得背河反扑以示决心……他坐拥八万大军,真不怕被天下人笑?”
“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旁边董昭稍一思索便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袁军之所有犹疑便在于袁绍本人,一面已经畏君侯如虎,一面却死要面子……但之前袁绍便一直有头疾的说法,听说之前梁期战后更重,此番在广宗城下也有细作回报提及他犯病一事,想来是一时病重,反而让其人麾下谋士们省了争辩,以保全其人为名干脆后撤了!”
公孙珣这才缓缓颔首:“如此说来倒也有道理,但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全军渡河向广宗进发便是!”
言罢,其人兀自打马,连曲周城都不入,便要亲自引兵渡河。
“君侯!”就在这时,娄圭忽然打马跟上,并出言喊住其人。“子衡与公子尚在身后,是要他们渡河还是暂且进入曲周城中安顿?”
“跟上便是。”公孙珣头也不回。“袁绍若撤的慢,我军中多少还留有万余骑兵,正是追击得胜的好时机,让小子见识一下也无妨……再说了,既然到了军中,如何能避战于后?因为他是我儿子吗?!”
娄圭当即颔首。
就这样,全军纷纷渡河不提,而等到渡过漳水,却又迎面遇到了广宗城审正南派来的接应部队,原来正如之前所猜度的那般,袁绍果然是全军撤离了广宗城下,转而渡过清河,进入清河郡去了。
而且,审正南虽然兵少,却稍作出击突袭了殿后的部队,抓获了些许活口,确认了一个让所有人松下一口气的情报——袁绍确实是头疾发作,难以理事,而且早在撤退前数日便如此了,袁军上下人尽皆知,至于此番撤退,军中上下也是有相应流言的。
流言且不提,只以知道的情报而论,袁绍因为公孙珣的军事压力,头疾加重,让出军事指挥权的可能性总是变大了的,此番撤退也更加合情合理。
而又过了两日,正月初九日,公孙珣亲自领前锋抵达广宗城下,见到了已经被审配接手的袁军大营,更是再无疑虑,心情也变好了不少……因为无论如何,袁绍这么一退,魏郡、安平,还有河间那里,多少都已入囊中了。
不过,振奋之余,袁绍病重避战,撤的极为干净,这便少了一遭预想中的胜仗,着实有些出乎公孙珣的意料,也有些难以接受……因为按照他的计划,无论如何总是要再大胜一场,以摧垮对方人心的。
故此,其人来不及等全军到达,便在城下袁氏弃用的营盘中借着审配的准备,立即召开了一场临时军议。
“君侯,要不要去追?”仓促赶上这场军议的程普,身为此时军中主将,自然要率先出列确认全军动向。
“渡河去追是必然的,关键是从缓还是从急。”出言的乃是此地半个主人审配,其人扬声而应,一如既往,对谁都不客气,但总是言之有物。“从缓,便可以等关羽将军击破东郡顿丘、卫国等数城,然后提军从清河另一侧北上,咱们奇正结合,便可以无所畏惧……但坏处是,彼时对方可能早已经做好了防御,甚至必然已经进入清河郡中各处城中,还是不免要攻城拔寨,渐渐费力;而从急,便是不顾一切,趁着对方骑兵少,行动注定缓慢的姿态,直接强渡清水,半路追上,野战强袭!这么做,好处是一旦得手,袁军必然丧胆,河北大局便可抵定!坏处是……”
“坏处是一旦不能得手,反而会让河北局势有所反复,毕竟清水东面局势对咱们而言是一无所知,不免有些风险。”一直随行公孙珣的董昭随口接道。“正南,我们仓促而来,敌军也是忽然撤走,军中细作无用,清河那边我们确实没有什么情报,倒是你久任清河,此番又在广宗,不知道可有什么说法?”
审配连连摇头:“公仁想多了,你以为人人像你那样处处留手吗?清河那里我实在是无力,只是昨日突袭对方尾军,跟到清水畔的时候,是能清楚看到对方应该是留有断后之兵,在河对岸挖堑壕、建营寨的……”
“桥烧了吗?”公孙珣忽然想起一事。“我隐约记得以前来此平黄巾,广宗城东面清水上是有一座桥的……”
“没有!”审配再度摇头。“清水不比漳水,河流太小,渡河方便,并不在乎一座桥……那么事已至此,他们何必露怯呢?”
公孙珣微微颔首,仍是有些犹疑。
“那就从速吧!”就在这时,临时搭建用来避寒的军帐外忽然有人出声,然后引得帐中之人俱皆肃容。“如此犹疑,岂不是跟袁绍一般患得患失了?君侯,凡战五分胜即可,这可是你当年说的,咱们如今局势,又何止五分……更遑论,此时确实还稍欠一场胜仗,以裂彼军军心。”
说到最后,其人方才进入帐中,却是多年停在昌平的吕范吕子衡,长史既然第一次开口参与军事,帐中诸人便多不言语了,只是望向公孙珣请他来定夺而已。
不过,许多人旋即复又注意到了跟在吕范身后进入大帐的那个十一二岁少年,后者年纪太小,进入帐中本欲行礼,此时却囿于气氛,只能束手立在角落中,茫然相候,而且很可能是骑着小马赶路,辛苦至极,此时两股战战,颇有不适。
公孙珣同样注意到了自己亲儿子的到来和他的窘迫,却是不以为意,只是稍作思索,便朝吕范颔首:“诚如子衡所言,军事最忌犹豫,此时不必避战……传令全军,养兵一冬,用兵却只在此数日,明日便过河破寨!以成大功!”
众人纷纷俯首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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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帝讳定,字子归,武帝太子也。后汉光和三年秋末,生于中山……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年八岁,能属文。有逸才,遂博贯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善骑射,好击剑,年十一,即负剑从征太祖于军中,时人奇之。”——《旧燕书》.卷三.太宗文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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