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小乔还很懵:“啥?待会儿喝酒?你买好从上海到北京的机票了?”方重行说:“我一直都在北京。”小乔大声骂了句“操”,急冲冲吼:“别他妈待会儿了,我现在就找你去!”“好,”方重行应道,“但你一个人来。”那边沉默几秒:“……行。”地点是个清吧。三四年未见,彼此脸上青涩的少年气褪去,模样还是那么个模样。见第一眼,小乔上来给他肩膀一拳:“骗子,大骗子。”方重行揉着肩胛无声地笑:“我要出国了,过来跟你道个别。你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开心吗?”“开心你个大头,”小乔恨恨地骂,“你在北京念书呢憋着不吭声,马上要走了你才讲,干嘛?要不要我敲锣打鼓放鞭炮欢送你走?你是真能瞒啊,北京也真他妈大啊,怎么就没碰见过你。”随后他没好气、别别扭扭地问:“你以后还回来吗?”“应该不了吧,”方重行举起酒杯抿一口,“我父母、姐姐都在伦敦,我一个人在国内没意思,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小乔看了他一眼,问:“那钟悯呢?”“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也很久没见过,”方重行答道,“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你怎么?”“对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啊,”小乔把玩着酒杯,“不然为什么老撺掇你俩一块儿?撺掇也没撺掇成,这已经列入我人生中的滑铁卢事件表了!”方重行低下头,没有说话。“其实大学以来我也很少见他,”小乔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忙,忙着赚钱,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难,微信经常说着说着人就没影儿。有回我期末出去拍东西,我们俩在地铁站碰面,一句话没说完他匆匆走了。”北京真大啊,他也是真不幸运,没有在地铁站碰见过他。小乔悠悠叹了口气:“你说,成长,是不是意味着分离啊,大家都在渐行渐远。”钟悯早就讲过,分离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会到来。看,他果然是恶灵,无时无刻不存在。方重行笑了笑,点头附和。“阿行,你真不跟他当面说一声吗?”长大了,外号也被遗失在时间长河。“我没有那个勇气,”方重行将残存酒液饮尽,准备起身了,“这样挺好。你对他保密,我走了。”小乔抱他一下:“走吧走吧,回来记得找我。”确定方重行去意已决,梁青玉便计划着把国内房产卖掉。轮到寻芳苑,他征求小儿子的意见。方重行想了再想,说留着吧。悯悯带不走,长途飞行可能会令它失去性命。送回寻芳苑,让平姨代为照顾,照顾房子,也照顾猫。启程那天周洲来送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磨叽好长时间才松手。起飞的轰鸣与气压差令人失聪,方重行借此机会,默默与陪他长大的江城作别。两年制硕士课业压力大,他一面应对学业,一面应对早该面临却被一拖再拖的人情世故,游走于很多人中间,随父母一道出入某些场合,适应缺席二十多年的、早该如此的生活。融入留学生群体不是难事,精通做饭这件寻常事却不很容易。他模仿钟悯的样子用小勺尝盐味,甚至学会了煮红菜汤。交了一群形形色色的朋友,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他们用带着不同口音的英语与他交流。他不再用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来束缚自己,另类地倒逼自己接触新事物,除了接近海,遇见拿不准的事,还是会求助于魔方吊坠。噢,魔方吊坠。那一整面魔方墙带不走,留在原地用玻璃柜罩起来,只有这个精致的挂件陪他日复一日,早就掉了颜色,舍不得丢弃。嘴巴总感觉特别闲,那个带着海风气息的吻令他感官失灵,于是方重行在头痛论文时学会了抽烟。为了不让自己有空时间,他又考下PPL,母亲立即奖励他一架小型直升机讨他欢心。但他再难欢心。方重行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一块空缺。双线并行的,在母亲的授意下,他开始接触集团事物,毕业后自然而然进入总部,依次接手某设计师品牌和长期合作的珠宝商等收购项目,顶着董事会如山的压力,提议进军美妆界。无一例外大获成功。这些经历让年轻的他在集团内部站稳脚跟。除此之外,他几乎成为伴郎专业户。鉴于出众的外貌和优越家境,总有适龄且登对的男男女女借着同为伴郎伴娘的由头在婚礼上等着他。二十四岁那年,方重行送姐姐出嫁,宣誓完梁奉一说:“我最大的心愿是我弟弟,我们家最疼爱的幺宝,希望他能够和今天的我一样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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