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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洵正劝着陆戟松手,说宫中府上这一阵肯定攒了不少事,让陆戟先带着儿子回宫,待自己处理完府上公务,明日下朝便留在宫里过一晚。
陆戟本还想温存一阵,被柳枫斜着眼一瞪,悻悻然松开手装回一副正经皇帝样。
等哄好陆清道过别,马车朝皇宫驶去,慕洵歉笑着领柳枫进府,命人备了宾客晚膳。
晚膳就设在廊亭院中,月光正满,烛光灯笼照得亭间亮堂堂的,常青的松竹和风飒飒作响,给廊下投出一片凌落纷扬的枝影。
酒壶小盏端上来的时候,柳枫才发觉慕洵这所谓的接风洗尘,还是在为他操心。
他暗叹了口气,说:“慕大人出去月余,回来便觉得跟我这草民生分了?”
慕洵心思被他抓住,倒也不避讳:“刚出发就见到张继,你们的事本轮不到我置喙,可方才又听徐管事说你已来府上连躲几日了,却要我佯作不知吗?”
他托了酒壶,提袖倒酒时摸到袖内的一团实物。
“皎月,你来。”慕洵忽招手将那静立在一侧的小婢女唤到身边,慕洵不在府中的短短一月半,她似乎已成长了不少,没同以往似的跟着他问东问西问糕点。
慕洵从袖中掏出不大的物件递给她,翻掌呈出来,是一团簪花。
柳枫看到那小女婢眼睛亮了,嘴角欢喜地勾起来,看向慕洵的杏眼里湿润润的:“谢大人……”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哭。”慕洵将簪花放在她手心里,接着说:“我与柳枫说会儿话,菜齐了让府里人各自去吃饭吧,别干候着。”
慕洵知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摆饰簪花,心中又定然期待,于是便用这由头将众人散去,也好放便与柳枫私谈。
“怎么她有礼物,我这不熟的朋友就没有?”柳枫不是客气的人,自行将倒了七分满的酒杯放到身前,捏着杯身转了转,没往嘴边举,苦笑一声:“你家这酒我都不敢喝了,真怕明天又要浑身疼。”
慕洵知他肯如此说笑,是要自己心安,便浅笑问道:“那柳神医倒是回家去喝,成天往我府里跑什么?”
“当然是躲张继啊!”柳枫盯着一桌佳肴,又看慕洵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动筷的意思,心里犹豫挣扎了一阵,还是勾勾手指,把筷子放下了。
“行了,凡矜,别担心我。”柳枫捏起小盏自干一口清酒,“我是个行医的,凡事见的多了就看得开,对那事的想法跟你们弄墨习武的不大一样。”
“两个人做了便做了,那下|药的黑店官府也封了,隔天早上我还喝了凉药。”柳枫抓抓头发,转眼间白净的脸上生着几分不耐烦:“明明处理的很好,为什么那张继还天天跑到我医馆后头守着?他练兵不忙吗?”
慕洵见他一副被无赖缠上的模样,心下倒是松去几分,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出张继死乞白赖待在医馆中跟着他的样子。
“说真的,他要是成天跑来缠着,老|子肯定几脚就把他踹的趴下,”柳枫接着向他吐苦水,面上苦恼的很,“可他成天要跟我道歉,帮医馆忙前跑后烧饭煮水的,说实话,我总怕他忍不住跪下跟我磕头。”柳枫皱着鼻子,忍不住的叹气摇头,又举了酒杯敬向慕洵:“我跑你这来躲几天,不嫌弃吧?”
这直莽的行事听着不大像是将军做得出的,可放到张继身上……倒还挺真。
慕洵本还提着心气担忧他,这会儿听了实情,反倒觉着有趣,便也提了小盏同他对敬。
他心弦一松,满鼻酒香里便混进桌边一道清炒的油腥气,激得慕洵顾不全礼,当即含了口温酒润进喉中压住那瞬即腾涌的呕意。
柳枫甚至不必看他面色,夹着颗豆粒往嘴里一撂,又叹道:“手伸过来我看看。”
傍晚刚停了雨,此刻华灯初上,地上还存着深浅不一的洇湿,月色烛火映着地上重影,灰拢拢叫人分辨不清。
慕洵不大想喝药,可还是捏着酒杯伸了条胳膊给他。
“有些着凉,我润几口热酒便好。”
他不敢看柳枫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由白转黑又由黑生怒的脸色。
柳枫摸了脉,又惊又气,打量着虚汗静生的慕洵,一时怒得说不出话,起身抓住他近口的酒杯往地上摔。
“柳枫!”慕洵突然被他砸了酒杯,呕意也没有完全压解下去,堵在喉间的烧苦感忍的艰难,一时少有的没压住心绪,“我胃里不舒服,只想喝些热的暖着。难道一定要咽你那苦药?”
“将酒撤了,换成热水。”柳枫转头吩咐边上端着尾菜过来的府人,声音出奇冷静。
待目光转回,柳枫见到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闪着疑色,正蹙眉看着他。
“这几天身上乏吗?”柳枫这才仔细瞧了瞧他并不丰润的脸色。
慕洵见他神色稍霁,插科打诨的意思敛去些,便也实话实说:“自澄州回程,马车上便连日觉着倦。”
“恶心几日了?”柳枫又问。
“昨日中了暑气才……之前并无大感。”慕洵倒不是讳疾忌医,只是每回被他抓着腕子不放,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进屋。”柳枫盯着他的眼,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身前道:“进屋躺下,触诊。”
慕洵便是怕他这样正经,不由捂着闷紧的上腹问道:“我身子不大好吗?”
“但愿是你身子太好。”柳枫药箱一拎,示意慕洵赶紧跟他进屋。
慕洵躺在榻上,单衣未解,薄软的衣料勾出一道浅线,更显他修长清瘦。
柳枫见他这身形,心中医断更切,又堵上一团火。
他站在榻边,并指移按,余光探着慕洵的反应。指尖辗转,深筋正位轻压十几处,终在腹沟正侧某处下按时被慕洵捉移了手指。
“这里最疼?”柳枫抽开手,指腹轻点原处。
慕洵阖目点头,被他按得实在难受,冷汗浸了满背,下意识拂掌往小腹上遮。他唇色干浅,张口时气力委实不足:“你说吧。”
“我说?”柳枫垂首凝视着他清贵雅俊的一张脸,拳头直硬:“我可不敢说。”
“慕大人不妨猜猜自己这滑脉,到底是身强力壮气脉尽通,”柳枫语顿片刻,接道:“还是要给太子再添上个把弟妹。”
慕洵闻语神色一怔,迅即张目皱眉,凝视柳枫片刻,而后猛然撑起半身,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浅凹的腹部,指掌轻覆,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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