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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皇城春日里欢腾的氛围惹腻了上天,临至元宵,皇城内外纷纷扬扬落下一场大雪。百姓们议论纷纷,一说“瑞雪兆丰年”,也说“腊雪被子春雪鬼”,总之是好坏并揽着,辩不出定数。
刀笔吏新换了一支狼毫,笔尖浓墨轻点,详尽记下这初幕春景之下,平静无新的皇城万象,腕起笔落,留千般光景供后人评说。
春光伊始,冰雪尚未消褪,梢上新绿却现了形,一如慕洵案头的卷牍,成摞地垒起来,拥拥簇簇,像积攒了一整个冬日的炭灰,总不能除尽。
柳枫几日未曾入宫,只托人带了信让他好生养着,翻来覆去不过还是那几句嘱咐,另道了一声安好,却是笔形匆匆,显然事急。
听闻皇城不远的临镇闹了瘟疫,镇子地处远郊,亦远离官道,因而疫情尚未蔓延至城内。瘟疫一经上报,朝廷立刻派出人手,宫中御医拨去十几位,柳枫听闻疫事,也上了路,几日不见归,想来情况棘手。
陆戟近日多忙,时常临到用膳的功夫方才匆匆而来,带着清儿同他会面。
慕洵向来不作闲等,只是如今之身耐不住长久地伏案,便时常取几卷无关紧要的案牍让皎月念着,实在端不住身的时候也于廊前伫立踱上几步,或是扶于案侧含腰撑上一阵,由皎月帮着按按酸乏。
近来折子不少,却大都是些简单的奏报,事关北境的灾情暂无要事,赈灾补给的后续亦无所新。
显然有人将事关北边的奏疏于朝前截下。既敢掩瞒于他,想来除却陆子峣,也不会再有别人。
柳枫也好,陆戟也罢,即便这二人只字不提,慕洵也料得他们的用意。
无非是不想他再劳心。
可他是什么人呢?一个少不更事的孤言弱生吗?还是皇帝金屋中的娇枝嫩叶?
慕洵放下手中的信笺。那信笺封痕未启,函面无题,正是一封密文。
这便是做丞相的便捷之处,纵然无心参透那些机关密要,也能轻而易举得到秘辛所在。他们不得不摆出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姿态来,以此作为对皇权隐秘的要挟,一种让皇帝也不得不礼让三分的威慑。
慕洵自是无需于此的。他同样清楚,密函中正是陆戟近月以来不愿他忧心的北境灾情,不难想到,长久不见补给赈粮的北境冬日将会引发怎样的民怨,铺天盖地的寒冷罩在百姓的头顶之上,也掩盖着地方官吏心头殷切的希望。
那密函像是一柄薄而锐利的匕首,成为连日剐蹭在他心头的隐忧。
索性*情尚未发展到最严重的那一步,最起码,陆戟尚未命他遣兵向北。这意味着暴乱未起,一切尚存转机。
他将那密函照在火上,封蜡消融,函面熏热,眼见着卷着边就要燃了,慕洵盯着那融印,忽而浅叹一声,将密函远火,收入匣中。
“大人,”殿外侍从传报道:“有人请见。”
“这个时候?是哪位大人?”慕洵将那匣子收好,衣冠摆正,示意皎月拿件深色的裘衣为他披上,好让身形不至过分突兀,衬得人也殷实些。
“那人一身寻常衣裳,捧着朝服牙笏进宫的,说是蒋尚书家仆。”小太监见他扶案起身,皎月虽在旁跟着,姑娘身量却小,恐她扶不住,便欲上前去帮衬一把,由是接着补充道:“东西宫侍都看过的,确是尚书朝服。”
慕洵身形一顿,一瞬讶异,盯着那小太监的眼睛问道:“可知他如何来的?骑马还是乘车?”
“束了袖口,当是骑马。”小太监如实禀道。
“也好。”慕洵当即系上那件苍青色宝裘披风,厚重的裘领铺在肩颈上,柔料绒绒,却反倒为他添了几分疏冷的味道,“领我去见见吧。”
这小太监向来踏实周到,因此前秋才被陆戟提来在这殿中伺候,与慕洵更谈不上交情,印象中只觉得这位慕大人温和蔼然,总见他在书案前忙碌,似乎也暗于这皇宫后庭里亘古无新的那些人情机宜。今日一时被他盯着,只觉得那眸光中隐隐翻涌着一道与往日截然径庭的利刃光华,如沉潭酿剑,瀑布截石,一种深浓的亮色,敛而不发,隐隐作动着。
小太监一时惊愣,短暂地忘了跟上慕洵的步子,直到他行至廊前,脚步作顿,舒了一息,扶上一道廊柱问道:“那家仆现在何处?”
小太监这才乍然回神,忙念着不是,躬着腰上前去:“西侧门,奴为大人领路。奴怠慢了。”
“无妨,我亦有失措。”说罢,慕洵将身前隆色掩了掩,再缓了一口气,转身向女婢道:“皎月,你即去吩咐备车。”
“大人如今要去哪里?”小姑娘抛出这话,自是不愿他如今的身子再要行车颠簸。
“蒋尚书府。”慕洵自然领情,索性干脆明了地应了她:“若是心忧,便与我同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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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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