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的男式摩托马力很好,平时拉着小山堆一样的快递,也能轻轻松松地来回跑。这会儿他把后座上的物流筐卸走了,腾出了载人的位置。
陆向阳拿腿撑住了地面,对周奚拍了拍后座。
“上来吧。”陆向阳说,“把头盔戴上。”
没多少雨了,也用不上雨衣。
陆向阳给周奚的头盔是那顶贴满猫咪贴纸的粉色少女头盔,故意的。他看着周奚脑袋上顶着一抹争奇斗艳的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最好快走。”周奚面无表情地跨上了后座,“趁我还没反悔。”
“走了走了。”陆向阳扣上头盔收敛了一下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身后周奚缠着棉纱的手,“奚哥,你抓紧。”
“什……”
发动机轰地一声,摩托车朝前冲出去,周奚整个人被惯性一推,不及防备地朝前倒去。
他毫无间隙地贴在了陆向阳背上。
“抱着我!”陆向阳在风里喊着,“你没坐过摩托啊!”
周奚应声抱紧了,他的胸膛贴着陆向阳的后背,风呼呼地灌过他们的耳边,夹着细小温柔的雨点。
原来疾驰的摩托是这样的感受。
没有隔绝的玻璃,没有密闭的空间,就这么敞开了肆意放怀,切肤地体验速度和感知,空气新鲜得透心凉,一口气就洗净了肺里憋闷已久的那股污浊。
痛快。
陆向阳的背很结实,他情不自禁搂紧了身前的人。
对方的心跳沉稳又坚实,透着温暖的骨骼和皮肉,清晰有力地传进耳朵里。
皮肉骨血的声音。
他恍惚间,迷迷糊糊就想起来许琴临走前说过的话。
许琴说,从前的错弥补不了,她也不再奢求。她只想把握住眼前的人。
“以前只看见了下海后的荣华富贵,直到我们在国外黑下来的那十年,举目无亲,才知道完整的家有多重要。”许琴在说话的时候,眼里全是绝望的枯槁,“非亲属配型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爸爸已经这个岁数了,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周奚有点震撼,他竟然是家里各种名义上的独苗。
“周奚,我失去一个你,已经无可挽回了。”许琴流着泪说,“我不想再失去相伴一生的丈夫——你先不用着急决定,你就当过去看他一眼,就当我们家人团聚过,好不好?”
许琴大概没考虑过,团聚和家人这种词不太适合他。她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周奚就条件反射地反胃了一下。
也可能是因为手里的咖啡喝凉了。
他们路过了森林咖啡屋,又路过了众生琴行,疾驰下的街景转瞬即逝,吴森的店里还亮着灯,那点光辉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从前他在棉城的街道上走,偌大的城市,他不识一人。
现在不是了——前面有人在给他遮风挡雨。
“你冷不冷?”停红灯的时候陆向阳扭过头,他抬了抬头盔上的挡风玻璃,在玻璃片上呵出一片白雾,“今天温度挺低的,你猫在我后面。”
周奚被“猫”这个稀奇古怪的动词成功逗乐了。
“不冷。”周奚说,“吹不到我。”
“手呢?”陆向阳低头往自己腰上摸,一下就碰到他完全暴露在外面冰凉的指尖,他惊叫了一声,“我靠?你是三岁小孩吗?”
此时的棉城俨然是冬天了,下雨的体感要比天气预告的还低上两度,更何况在周奚的手搭在前面吹了一路。
“你这么冻着不疼啊!你……”陆向阳看了一眼倒计时读秒的红绿灯,他拉着周奚的手一把揣在了自己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放进来,这儿暖和。”
是挺暖和的,这下严严实实都被包住了。
“手上有药味。”周奚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会有人连手指头都要管着。
“没事儿。”陆向阳在前面说,“等咱们从医院出来,全身都是药味。”
说得也没错。
他们一进大门,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就刺得周奚皱了皱鼻子。
顾安正在病房门口等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看见周奚右手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拧了下眉。
“你俩这是干什么了?”顾安一眼就看出陆向阳脸上一言难尽的遮掩,“手都能弄成这样?”
陆向阳提着两袋面包,识相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说来话长。”周奚说,“我砸了个玻璃杯。”
“……”顾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大致预估了下事情的严重性,“你先告诉我吧,这要进去再把徐老师吓着……”
周奚的性子向来极稳,顾安心里一直有数——连郭攀那破嘴他都忍得下来,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见。
“今天找过来一个人。”周奚说,“应该是我……妈。”
“……哈?”顾安的反应跟周奚当时出奇的一致,“什么妈?!”
“生了我的那个。”周奚看了他一眼,重新补充道,“生了我又扔了我的那个。听她意思,徐老师应该见过她。”
“我操。”顾安消化了好一会,“这节骨眼,她来搞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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