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亦不敢替王爷做主,于是便由着她,自己也坐到了驭位上扬鞭驾车。
车马踩着辚辚之声驶离茶肆门口,照着那小二所说,一路往北行去。往北是一条坦途,并无明显岔路,是以顺着这条路走不会有错。
少年一边驾车,一边和孟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孟婉也知道了他叫小北。虽然这多半不会是真名,但对于暗卫而言,名字不过一个临时的称呼,知道你是在叫他便够了。
此前孟婉以为凡是做暗卫的,冰冷的面具下都有着一颗更冷硬的心,可和小北聊上几句,才发现暗卫也有这种和善健谈的。
起初临近海岸的一段路尚好,待行了一段路后,因着逐渐干燥,路面的浮土和黄沙也极亦被风搅动。马车行过之处,无不是黄沙漫天。
小北对此颇有经验,吐纳得法,可孟婉就有些受不了了,黄沙飞尘不断往脸上扑,她皱着眉头接连咳嗽了数声!
就在她咳得小脸儿通红之时,蓦地听见好似从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进来吧。”
孟婉回头看了眼密闭的幽帘,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这时一旁的小北低声提醒:“孟兄弟,你还不快进车里去?”
“哦……”确定自己先前没有听错,孟婉便扶着辕门掀开幽帘,爬了进去。
小北有意将车速放缓一些,可毕竟是行进中的车辆,孟婉不敢站起,只得手脚并用膝行爬入。身后的帘子自然落下时,她才抬眼看了看,对上李元祯垂眼睇来的目光,她不禁心下发紧,觉得当前这姿势有点太过狼狈,于是匆忙想站起。
外头驾车的小北,见孟婉已顺利进入车内,便继续挥动起马鞭,将马车重新催得飞快!而孟婉这厢才正要站起,不禁被这颠簸带了个趔趄,一下将头撞到李元祯的膝上!
竹篾间光影往来,一明一灭的投在孟婉的脸上,她一手捂着撞得生疼的前额,一手死死扶住厢椅,脸烧得似一盏火炉。
“王爷,属下,属下刚刚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话,她便不敢再看李元祯,目光闪闪躲躲,有些彷徨于眼前的窘迫境况。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递了过来,扶在她的小臂上。触上的那一刻,孟婉只觉浑身仿佛过电一般登时打了个激灵!虽则她不敢抬头看,但不用看也知这手只能是李元祯的。
接着那只大手便将她稳稳扶起,送到对侧的厢椅上坐上,才收回。
手离开了自己的小臂,孟婉才敢抬眼看李元祯,不知怎的更加结巴起来:“谢……谢王爷体恤。”
李元祯没说话,掏出来一个东西径直丢到孟婉身旁的厢椅上。孟婉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将东西拿起看了看,是一个细麻绳仔细捆扎好的油纸包。
她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元祯,李元祯神情淡然,微抬了抬下巴似在示意她打开,她便低头小心翼翼的将麻绳解开。
油纸包里包着的,竟是十来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显然,这就是先前在茶肆时的那一碟,想不到李元祯竟叫小二打包了。
孟婉复又抬眼看向李元祯,眼中掺杂着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和对于被他突然如此关照的疑惑。
见她捧了半晌还不吃,李元祯知她定是不好意思,于是从身边的挂袋中随手抽出一本书来,垂眸翻阅。孟婉见他不再盯着自己看,渐渐放松下来,又看了看纸包里饱蘸油汁的肉,不受控的咽了一口口水。
小声道了一句:“谢王爷赏。”之后便乖乖的捧着油纸包开动起来。
李元祯拿在手里的这本书,不过是闲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杂书,内容无聊至极。可不知怎的,他明明看不下去,却也没有将它放下,甚至还装模作样的一页一页有节奏的翻着,仿佛读得津津有味。
待半包红烧肉吃完,孟婉将油纸包重新捆好揣在怀里,又拿帕子擦干净一张油嘴儿,这便觉得浑身恢复了力气。
这时李元祯才终于将手里那本破书丢回原处,觑她一眼,“饱了?”
认真的点了点头,孟婉甜甜的笑容里透着一点羞涩,又顺口回问了句:“王爷可饿?还剩下半包呢,您若是——”
话至一半,她便看到李元祯原来疏朗的眉宇微微蹙了蹙,不禁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言多必失!滇南王怎可能吃她的剩饭?
“那个,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孟婉这头正焦头烂额,就觉马车骤然减速,很快驻停了下来。
李元祯恢复了如常脸色,透过幽帘瞥向车外:“何事?”
“王爷,前面到了岔路。”小北回道。
李元祯掀帘下车,孟婉也随着下去,她跳下车时见单独骑马的吴将军和陆统领已先一步下马蹲在地上分析留在路面上的车辙痕迹,只是看那焦灼的模样,显然是还没找出什么门道来。
见李元祯过来,陆统领起身禀道:“王爷,除去那些已不清晰的旧痕,这里还有两道马车碾压过的新痕,定是几个时辰内才留下的。但一辆去了西北向的路,另一辆去了东北向的路。”
李元祯盯着那地上的那两排车辙,顺着其中一排痕迹前行数步,最后目光落在几滴未干的水渍上。
他拿帕子蘸了蘸,凑到鼻尖轻轻嗅闻,很快便有了答案,将脏了的帕子随手丢掉,边大步折回,边命道:“沿着往东北向去的马车痕迹走!”
“是!”两位将军匆匆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孟婉稀里糊涂的又随李元祯回到车上,继续前行。忍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了。
怯生生的开口:“王爷,属下愚钝,有一事想不明白,可以向您求教么?”
李元祯视线扫到她脸上,随之一定,不待她说出要问什么,便径自答道:“因为腥味。”
“腥味?”孟婉愈加纳罕,眼睛圆圆瞪着。
“嗯。去往西北那条道的马车,因为弯道急转,晃洒了一些水。而那些水带着鱼腥,证明是运送海货之用,只是寻常的渔贩罢了,并非本王要找之人。”
“原来如此,王爷睿智,属下受教。”孟婉露出一副佩服无比的神情,果然也见对面的李元祯被她哄得微微一笑。
“你不想知道本王要找之人是谁?”
虽然心中想着最终确认一下,但孟婉还是觉得少生事的好,于是乖巧答道:“王爷要找谁,定是有王爷的原由,属下只管照王爷吩咐谨慎行事便是,不需多问。”
孟婉原以为这是句再正确不过的回答,可李元祯却觑了觑眼微昂起下巴,“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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