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对渔家夫妇救过自己不假,可后来做的事也确实有够令人齿寒,原本打算恩怨两相抵便算了,可是如今李元祯又让她去答谢。这个谢字,她可说不出来。
不过既然王爷有命,她若不去走一趟便显得有些忘恩负义。权衡之下,孟婉还是依命去陆统领那里先支了半年的月银,然后装模作样的备了几样礼品,乘着马车往那渔家去了。
渔村的屋舍稀稀落落,四通八达,并没有什么村头村尾之分。孟婉乘马车由一条小路行入,撩开帘子辨别那个渔家屋舍的方位,却发现每间屋舍都差不多破旧,坐在马车里很难分清有何区别。
“就在这儿停下吧!”她朝马夫喊话,之后下了马车,步行继续往里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孟婉正愁自己好似迷了路,就发现前方的一片空旷地面上,有两个身影像极了那一对夫妇!一个矮胖敦厚,一个瘦削佝偻。
带着几分不确定,她悄声接近,打算再仔细确认一下。
然而待孟婉走近了,才惊觉这片空地上并非是单纯的空地,还有着一个个的小土包,旁竖碑文,地上纸钱散落……
这是村子里的坟地!
意识到这一点,孟婉登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上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好在现下正值当午日明,邪祟退散,才使得她两脚没有向后退去。
定了定心神儿,孟婉更加的好奇起来。今日并非任何祭奠之期,这对夫妇断不会突然来此祭奠祖上,那么难不成是家中刚逢白事?
可据她所知,这对夫妇除了一女之外,家中并无其它亲人。
想到这儿,孟婉的心又是一紧,脑中浮现出了那个姑娘的面容。虽说自己算是那姑娘的替死鬼,代她被抓紧宫去,可若是人家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也是令人有些心疼的。
孟婉缓步上前,面带凄色的出现在在那对夫妇眼前,正想开口劝慰几句。谁知那对夫妇见了她好似见了鬼一样,双双惊呼出声,然后紧紧相拥在一起向后退去,满眼惊惧的望着她!
“怎么是你?”
“你……你……你是人是鬼?”那大叔伸手指着她,可明显很怕她,以至于伸出来的那只手蜷曲着,不敢伸直,生怕碰上。
孟婉不由蹙眉。
这老两口虽一直知道她是姑娘家,可当初救她之时老两口亦是见过她着男装的,故而能一眼将现在的她认出来并不稀奇。可她不解的是他们这奇怪的反应。
“大叔大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当然是人啊!”
“可你……不是撞柱死了吗?”
孟婉一怔,随即急着否认:“我何时撞过柱?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呀!你们这是听信了哪里的传言?”
“你当真没死?”那老妇人半信半疑的将孟婉上下扫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看着那稳稳踩在地上的双脚,还有一旁被日头拉开的影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转而拍拍自己的老伴,笑道:“她真没死!你看她有影子呐!”
那老伯也看了眼孟婉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这才笑出来:“是啊,果真是人,不是鬼!”
老两口确认了孟婉是活生生的人后,顿时态度大变。老妇人上前扶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无比的热络,“闺女,你真是命大的!”
说完这句,老妇人突然又眼角湿润起来,极是惭愧的低了低头:“当初……当初都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许是这边闹的动静大了些,一旁有路过的街坊纷纷驻足观望起来,老伯发现后便缓了缓情绪,小声劝老伴儿道:“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说。”
于是孟婉随着二老回了家,看着不算陌生的院子,和比上回来这时更显简陋的陈设,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些疑惑。但她没急着问,倒是先听老妇人忏悔似的,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的那个女儿,打小便有先天上的不足,大夫交待过不可大悲大喜,此生更是不可嫁人生子,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宫里下命要适龄未婚女子进宫之时,老两口日愁夜愁,深知女儿这一去便要送了性命,于是护崽心切做了糊涂事。将孟婉毒哑送进宫后,老两口却是内心倍受煎熬,终日不得安宁。
后来他们拿着家中仅有的一点钱打点关系,辗转奔走,终于打听到了一点内幕:滇南王不受这些“孝敬”,命人将这些姑娘放出宫来。
老两口直呼苍天有眼,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赎罪了。可谁知等了多日,这些姑娘并未被送回家中,而是被人卖去了花满楼!
老两口和其它有姑娘也被卖来此地的街坊们一同找上门去,却被告知想救人只能拿银子来赎!他们先后找了大小官府,甚至当街拦贵人的轿,可一听是牵涉王宫和金甲军之事,便无人肯管。
状诉无门之下,众人只得回家凑银子。老两口也变卖了家中尚值点钱的所有物什,又找了放印子钱的借了几十两高利,这才将赎人的款项筹足。
然而再去花满楼讨人时,却发现孟婉根本不在那些姑娘之中!
第63章 追杀 撞破了见不得人的事
花满楼的管事便道, 听说这批姑娘送来的途中,有两个不甘屈辱的撞柱而亡了!既然这里没有老两口要找之人,想来那姑娘定是已经撞柱自戕了。
带着遗憾回来后, 老两口只得在村里为孟婉立了个衣冠冢。里面埋着的,正是当初救她时她身上所穿的那身男装。
“这么说,刚刚你们站在那儿……”孟婉简单不敢置信的反手指向自己,“是在祭奠我?”
老两口点点头。
“那你们的女儿呢?”孟婉四下瞧了瞧, 发现那姑娘也不似在家里的样子。
“哎, 打从你被抓入宫后,我们哪里还敢留她在家?已送去外地的亲戚家中了。”老妇人道。
一时间孟婉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抬手挠了挠头,先不管老两口给自己立衣冠冢的事,“既然如此, 看来是有人为了谋私利, 将那些姑娘暗中给卖了。滇南王不会来民间走动,自然不会知晓, 而俣城的地方官也不敢插手金甲军的事。”
老两口跟着叹气, 只道打从城池被攻破的那日起, 俣国人的命便不值钱了。
一片哀戚气氛里,孟婉的手情不自禁就摸上了系在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上。陆统领支给了她五十两白银,加上这几月来跟在李元祯身边攒下的一点打赏,拢共有六十余两。
花满楼的开价是四十两赎一人,她即便倾尽所有, 也只够救一人出火炕。可照老两口所言, 起码还有二十多位姑娘的家里没攒够银子赎人,自己的力量于她们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所以唯一的法子, 还是得回宫将此事禀明李元祯。
不过若想揭露此事,她也不能只凭老两口的片面之辞,还得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才可更有说服力!想到此,孟婉不敢再作耽搁,起身便告辞。
她带去的那些礼物,老两口受之有愧,万不敢留。孟婉只得丢下一句话:“权当是你们提早为我立碑的酬谢吧!”
出来后她越发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不过也没功夫再去多想,快步回了车上。
“咱们可是直接回宫?”马夫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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