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手掌清洗干净,陶萱苏将项茂行的手捞了起来,用洁净的干毛巾擦净,再打开表哥江邻送的药箱,从中取出一罐药瓶,一面给王爷的手掌上药,一面道:“想必王爷不愿惊动太医。我表哥江邻是京中有名的郎中。这是他送我的金疮药,可止血化脓。”
细心地洒完药粉后,又用纱布包好,“看来这几天王爷都不方便用右手了,如有什么要做要拿的,王爷尽管吩咐妾身。”
项茂行任由陶萱苏将他的右手手掌跟翻咸鱼似的颠来倒去,直到松开了,他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陶萱苏以为他要骂自己,便做好了挨雷霆之怒的心理准备,并打算虚心接受,绝不反驳,发誓以后再也不闯祸。
“该用晚膳了,传膳吧。”谁知项茂行恍若无事,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陶萱苏反应过来,忙去和盛嬷嬷说了。又将王爷手掌受伤一事表明,盛嬷嬷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后悔没好好照顾王爷王妃。
等她看到王爷的右手手掌被纱布包了起来,小心地问道:“王爷右手不方便,只能用左手了?”
确实,项茂行的右手被陶萱苏包得像个粽子,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忽然想到什么,盛嬷嬷的担忧之心尽消,反而露出一丝窃喜,如此王爷就得人贴身伺候,这个人非王妃莫属。这下王妃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和王爷亲近了。
王爷王妃分床睡、分桌用膳,盛嬷嬷都看在眼里,早就盼着时机一来,撮合两人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今天总算逮着个良机,岂能放过?
盛嬷嬷将项茂行的餐食端到正桌上,请王爷和王妃同桌而食。“王爷不便用膳,和王妃同桌而食,王妃也可照顾。”
她又对沉沙、阿嵘两个小厮使眼色,让他们下去。王爷受伤,只能王妃亲密伺候,你们两个男子哪凉快哪呆着去。
项茂行微微蹙眉,也未反抗,欲用左手夹菜吃。平日用惯了右手,乍然用左手,很是不习惯,拿稳了筷子,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好不容易找着点感觉,又因为双目失明,夹了半天也夹不起一块瘦肉。
项茂行索性放下筷子,焦躁地吐了口气。
陶萱苏提起他的筷子,夹起茄子,送到他嘴边,道:“王爷,您是为妾身受的伤,妾身喂您。”
项茂行摇了摇头,“不必。阿嵘,你来。”
盛嬷嬷看着王爷王妃差一步就和谐恩爱的模样,含笑道:“王爷,沉沙和阿嵘还有旁的事要忙,先出去了。王妃贴心,老奴瞧着王妃照顾您也是好的。”
不容王爷拒绝,盛嬷嬷带着春心忙不迭地退出房间。
陶萱苏将凳子搬得离项茂行更近,索性端起他的碗,给他喂饭,“王爷,房里只有我们俩,没有旁人。您的手是因为妾身而受伤的,理应妾身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就当妾身还您的恩情。如此,就算您执意将来要和离,才好两不相欠。”
“食不言。”项茂行张口,吃下陶萱苏送来的一勺子米饭。
陶萱苏抿唇而笑,这才乖嘛。
好看的人吃饭也好看,嘴巴一张一合,连带整张脸都微微动弹。陶萱苏头一回发现,原来看人吃饭也挺有趣的。她越喂越来劲,忍不住开口道:“今天的饭菜香吗?妾身瞧王爷吃得很开心。”
项茂行嚼着猪蹄肉,咽了下去才道:“吃饭而已,何来开心一说?你喂慢些,本王嘴里都装不下了。”
一时出神,竟连着喂了好几口,跟喂猪似的。陶萱苏低声笑了笑,瞧见项茂行嘴角多了两颗饭粒,便伸手过去。项茂行将身子往后仰,道:“做什么?”
这人还真是警惕性高,跟狗一样,不愧从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王爷脸上有饭粒。”陶萱苏察觉到一不小心就将王爷比做猪,又比做狗,真是胆大包天,幸好王爷听不到她的腹语。
项茂行伸手摸了摸嘴和下巴,仍未擦去饭粒。
陶萱苏又探出手去,将他嘴角两边的饭粒捏了下来,放在桌上。王爷却早已面色绯红,像是被轻薄了似的。
陶萱苏忍不住含羞一笑,满眼春色,王爷可真腼腆,这样一个小动作,也能令他羞红了脸。
“你笑什么?”项茂行声音微微发颤,像风吹过时松针抖了抖。
“妾身觉得王爷特别可爱,光是和王爷这样说说话,就觉得很舒坦。”陶萱苏端起一碗汤,项茂行左手接过去时颤了颤,可爱?居然有人形容他可爱。
他没发现,自己的脸更红了,跟碟子里的红辣椒似的。他决定闭嘴吃饭,免得陶萱苏嘴里还蹦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词语。
膳毕,陶萱苏和项茂行在房间走了一千步,两人都出了细汗。该沐浴更衣了。盛嬷嬷操碎了心,笑道:“王爷右手不方便沐浴,还请王妃帮着王爷。”
“不行。”这回陶萱苏和项茂行异口同声。
项茂行的拒绝不出任何人的意料,连同床而眠都不肯,他又岂会允许陶萱苏帮他擦洗身子?陶萱苏身为王妃,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绝,可她一听盛嬷嬷的话,脑中就浮现出那个画面,臊得脸都灼热起来,心跳加快,未及多思,就脱口而出。
若是真的让她给项茂行擦洗身子,只怕她会又忍不住看,又害怕看,一会儿睁眼又一会儿闭眼,如此怎能顺利完成任务?罢了罢了,还是沉沙和阿嵘来做这事吧。
放好水后,沉沙和阿嵘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陶萱苏不用问也知道,王爷不用任何人伺候沐浴,就算受了伤也要自己洗。
“王爷,您仔细些,那受了伤的手掌别碰着水了,不然容易发炎。”陶萱苏站在屏风外,忍不住开口提醒。
项茂行左手解开衣裳,右手尽量能帮点忙就帮点忙,淡淡道:“知道。”
“王爷若有不便,尽管唤妾身。妾身就在外头。王爷若觉得不好意思,妾身再把沉沙和阿嵘唤进来伺候王爷。”
陶萱苏听见项茂行迈进澡盆水声哗啦啦的声音,他没有回答,想来是嫌弃她聒噪,不欲多言。
俄而项茂行用澡豆抹身,以水洗涤,声音不间断传出。
陶萱苏听得心里毛燥燥的,总是忍不住在想他一只手怎么洗澡的?把右手撂在澡盆边上,另一只手搓搓洗洗?还是把右手举高高?这画面可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陶萱苏走到琴桌边,坐下,信手而弹,不知不觉弹了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只念了两句,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不敢再念再弹。
项茂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墨发以一根玉簪挽着,身上只穿了一套白色中衣,脸上脖子上还湿漉漉的,衣裳扣子也系错了。毕竟又瞎又残,还不让人伺候,能洗干净走出来就不错了。
陶萱苏拨回思绪,从架子上取来一条干毛巾,笑盈盈走了过去,“王爷脸上脖子上还有水珠,妾身帮王爷擦擦。”
项茂行在软榻上坐下,“不必,本王自己来。”
意料之中的铁石心肠、拒人于千里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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