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道:“哎呦,我的好女儿,你的未婚夫还跑了不成?家里的嫁妆都给你备好了,你就等着风风光光地出嫁吧。虽然刘允比不上恭王尊贵,但恭王是个瞎子,瞎子能做什么?连陶萱苏是高兴还是伤心都看不出来。”
“一个瞎子岂能跟我的未婚夫比?提鞋都不配。”一想到自己比陶萱苏嫁得好,陶仙儿面上的得意就掩藏不住。
这边厢,陶萱苏扶着怒发冲冠的关山月坐下,道:“嫂嫂,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必和张氏母女计较。”不过嫂嫂执剑吓退张氏母女,确有一番震慑作用,想来最近她们不敢胡闹。
关山月容色悲伤,但目光坚韧,“小苏,我必须得坚强地活下去。你哥哥没了,我要替他照顾好你,还有我和他的儿子。”
陶萱苏听之落泪,忍不住抱着嫂嫂痛哭一场,连日来的委屈和担忧悉数倾泻而出。关山月抹干泪水,拍了拍陶萱苏的后背,“我们得想个法子,将张氏母女赶出去。至于爹,他要留下也行,要跟张氏走我也不拦着。”
“爹一定会跟她们走的。”陶萱苏了解陶奇,被张氏玩弄于股掌之中。
“走便走,这样软弱无能的爹不要也罢。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赶她们走。你哥哥才……”谈及夫君,关山月又心酸哽咽,“你哥哥才没了,她们虽然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但到底也没有犯下大错。我要是就这么赶她们出去,七嘴八舌说不清。况且爹还在朝堂为官,反过来污蔑我们,陷我们于不义就更难了。我们得想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既能赶她们出去,又不落人口舌。”
陶萱苏深以为然,点点头道:“我和嫂嫂是一样的想法,以她们没事找事的脾气,迟早还会再找上门来,不怕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我们先好好抚养平儿,等她们送上门再赶出府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陶萱苏和关山月专心抚养孩子,不闻窗外事。关山月偶尔问起她怎么还不回恭王府,身为王妃,这么久不回家不好。陶萱苏怕嫂嫂担忧,不提和恭王和离之事,只说想多陪陪嫂嫂和外甥。
关山月见恭王从未派人探望或是送礼,心下略猜得几分,也不戳破,愈发心疼她。
日子就这么平静而悲伤地流逝,在将军府,没人敢轻易提到将军两个字,然而越是刻意规避,人的牵挂越是缠绕紧密。关山月可以在任何一个瞬间,想起夫君,或是看到自己骤然生出的白发,或是听到儿子哇哇大哭,或是望着天上的一朵云,点点滴滴一丝一缕,都能勾起她藏在内心山雨欲来般的思念。
陶萱苏亦是如此,无时无刻不再想念哥哥,企图从外甥的相貌、哭笑里捕捉哥哥的踪迹,时时陷入童年回忆。
将军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每个人都内心汹涌。
可惜,表面平静都不能维持太久,终究被打破了。这日晨起后,关山月才喂了奶,正准备和陶萱苏用些早膳。张氏母女雄赳赳地冲了进来,身后跟了北院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抬了一堆大箱子小箱子。唯有陶奇不在,他上朝去了。
陶萱苏心想,莫不是他们自己打算出去住了?但以张氏爱占便宜的性子,不可能啊。
张氏的肚子愈发大了,走起路来却丝毫没顾忌,一颠一颠的,面上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关山月和陶萱苏放下筷子,也懒得问,只盯着她们瞧,看看这一回要搞什么新花样。
张氏径自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终于开口道:“关山月,你也不用拿剑来唬我。今天我过来是和你明明白白讲道理的。”
可笑,你们还知道“道理”两个字?
“令闻死了这么些天了,有的话也该拿到明面上来说一说。偌大的将军府自然是留给他儿子的,不过他亲爹还健在。自古百善孝为先,无论令闻是否在世,都该赡养他亲爹,如今他去了,留下的财产也该匀出一些给他爹。现在呢,他亲爹住在北院小角落,冬冷夏热的,天下岂有这样苛待亲爹的道理?”
听明白了,张氏母女要吃血馒头,要强占家私。
碰到这样的无赖,真的是让人生气又没办法。若是陶令闻在,她们敢这么放肆?早被骂得狗血淋头、打得魂飞魄散了。
关山月沉声道:“依你之见,要怎样?”
“你爽快我也爽快。正院里头还有许多空房子,让我们搬进来,以后我们就不烦你。”张氏摸着肚子,近来肚子里的孩子不大爱动了,心里头也总是慌慌的。她得赶在孩子出生前,找到最舒服的房间住下。
这种人要了房子,下一步就是要钱,贪得无厌。
陶萱苏道:“将军府是将军府,爹也是朝廷官员,有他自己的府邸。哥哥当时允许你们搬进来,就说清楚了,你们只能住在北院。现在凭什么要住进正院?”
张氏大言不惭:“就凭陶奇是陶令闻亲爹,没有陶奇就没有陶令闻,就没有这座将军府。你是他妹妹都能住正院,你爹为什么只能挤在那个破屋里?”
陶仙儿撇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多嘴什么?”
陶萱苏和关山月一样,都在冷静思考怎么处理,最好能借此机会将她们赶出去,所以并没有急着反驳甚至动手。
关山月凌厉地扫了一眼北院的奴仆,“所以你们直接连人带行李都过来了,不管我同不同意,都要搬进去。要是我拦着你们,是不是还要直接抄家伙打人?”
“这倒不至于。不过是让这些人都听着,我的话是在理的,免得传出不好的名声。”张氏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她不怕闹,难不成关山月和陶萱苏还敢对她一个高龄孕妇下手?那以后她们的脸面就半分也无,别想在京城生活了。
张氏两只手扶着沉重的腰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尖声尖气地道:“我也不要多。我和你爹住一间房,仙儿住一间房,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有六个人,得住两间房,一共四间房。其余的人还继续住北院。”
陶萱苏对春心使了个眼色,唤来正院的奴才,比北院的多了一倍。但他们见张氏挺着大肚子,也不敢十分上前,若磕着碰着,自己可承担不起啊。
关山月从抽屉里取出数张银票,道:“不用再说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我们的关系势同水火,不过是因为有一层亲人关系在,就这么纠缠。你也该知道,你们要是真的住进来了,整天见了面吵架,日子没法过。我图一个清静,这里是五百两银票,给你。你们一家三口都搬出去!”
张氏见了银票,两眼放光,没想到关山月这么有钱,随便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那我更不能离开将军府了。
她伸手接过银票,揣进怀里,不满道:“五百两?你当我们是乞丐吗?就算不养我这个继母,你爹身子硬朗至少还要再活三十年,五百两吃个屁!”
关山月体谅张氏十月怀胎的辛苦,不愿在这个时候与她十分计较,没想到她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毫无廉耻之心。
陶萱苏道:“无论如何,你们休想搬进来!”她走到门口,对北院的奴才道:“平日张氏母女所作所为你们都看在眼里,将军才死,你们就帮着她们欺负我们,良心过得去吗?”
北院的奴才有些眼神闪躲,不敢再看陶萱苏。张氏母女的确太过分了,他们虽然吃人家的手短,却也有些看不过去,诺诺地掉头就走。
张氏和陶仙儿喊住他们,道:“没用的东西!白给你们钱了!”
陶萱苏喊道:“你们把箱子抬回去,我给你们双倍。”
张氏道:“谁敢抬回去?你们是我的奴才,可不是陶萱苏的!可别忘了,恭王派了护卫来监视我们好几个月,这都是陶萱苏教唆的。”
陶仙儿指着东边的一间房道:“我要这间房,门前有花,好看。”
“如今将军府是大人做主,大人最疼的就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都认清楚主子了!把东西抬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府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做主了?我竟不知道!”院门口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陶萱苏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英武男子立在门口,他风尘仆仆,头发凌乱,嘴巴周围长了一圈胡须,像是不眠不休地赶了数日的路程,面色疲倦却又含着极大的喜色。
“哥哥!”陶萱苏大喜过望地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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