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里将头枕在床边,和佐原搭话。
「不记??得。」
这次,佐原穿着乾净的衣服,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吃力地答道。
「医生说苯过量会口齿不清,不用勉强。你把半个月的药都吃了,如果我没有去找你,你打算自然醒吗?」
床上的人没有立刻应答。熟悉的场景让祐里回想起一年前的事件,那时,佐原失去了事发后一天的全部记忆,对于身上出现的伤口,也只感到困惑。
「我只记得我想把地板擦乾净,还有,好像有人在讨论要缝我。」在听祐里陈述事情的经过时,他这么说。
从那时开始,他就用各种方法关注佐原日常的身体状况,偶尔去他家玩的时候,也会趁对方不注意检查药袋里的剩馀药量。所以,其实他也知道,佐原一直都有不当用药的问题。
佐原对此也坦言不讳。他说,他有注意每一种药的危险剂量,所以不用担心。
「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他回想起某一天,佐原在连续几日的噩梦之后,黑眼圈深刻地显露疲态,强撑着身子说过的这句话。祐里闭上眼睛,聆听对方的呼吸在药物作用下变得平稳,似乎又被拉扯到睡眠之中。
「??要是又做了坏梦,却起不来了,那该怎么办啊??」
后来,他给佐原安排了一位私人医生,这样佐原就不需要再频繁进出急诊,也不用到冰冷的病床上休息。最重要的是,他不再需要面对那些医护人员的审视,质问他为何如此。
「他刚才情绪不太稳定,一下子哭一下子面无表情的。缝了二十六针,现在已经睡下了。」
一名短发女子打开佐原家的大门,对靠在外头的栏杆上吹风的祐里说。
「谢谢你。」祐里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医生走过来,眺望夜空。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你有钱请我,怎么不也帮他请一个精神科医生做心理治疗?」
「你也觉得吧?」祐里同意道。「可是他总说自己还没准备好。」
对方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安慰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他自己说不上来,但我觉得,他还是想活下去的,不然他直接从顶楼跳下去就完事了。」
「话是这样讲??」
送走医生后,他走进佐原的房间,在经过厨房时停下了脚步。
洗好掛在墙上的锅子还在滴水,泡咖啡的用具已经整理好放在檯面上,等待明天早晨被使用。冰箱冷藏库里有新鲜的叶菜、番茄、用了一半的盒装豆腐、用保鲜盒密封的醃肉;门上有一排蛋、一瓶乾净的水、牛奶,还有一些调味料。它们看起来那么乾净、那么整齐有序,只有过着最健康、正确的生活的人,才会把冰箱维持成这样。而这样的人的内心却日日蒙受死亡的召唤,摇摇欲坠地行走在存活边缘。
「战斗永远不会结束,我没办法放过我自己。」在他耳边回盪的,是佐原以前给过的理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佐原的创伤,这一切都是合理的。但是,一想到那个已经可以正常上学、对同学温和有礼、工作上细心负责,总是会煮好吃又营养的饭菜和咖啡来照顾自己的人??
他走进卧室,低头凝视熟睡的佐原。棉被边缘微微露出的纱布一角让他咬紧了牙关,唇角微微颤抖,一滴眼泪悄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被榻榻米的纤维吸收。他拖着步伐靠近床沿,脱力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如果??如果他就算消失,也还是让你这么痛苦,如果你无法为这场战争做了结??」
他拂开垂在眼前的发丝,弯下腰来,将头抵在对方的肩上。
「到那时,就让我在你面前,亲手把你的旧日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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