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躺在地砖上,她看着?那个丑陋的?面具,忍无可忍,道:“你衣服穿的这么明显,戴面具有什么用?”
顾明恪轻轻笑了,他摘下面具,另一只手向李朝歌伸来。即便是这种死亡视角,他依然好看?的?不得?了。李朝歌什么也没说,她握住他的?手,用力从地上站起来。
顾明恪将李朝歌从地上拉起来,城墙后方隐约传来士兵跑动的声音,顾明恪问:“他们吹动了敌袭的号角,一?会见到你,恐怕不好收场。”
李朝歌浑不在意:“随便。反正我是公主,他们总不敢骂我。”
“目无王法。”
“闭嘴,我不想听。”
这时候身后升腾起烟花,爆竹声瞬间淹没了两人说话的?声音。火树银花在天上绽放,亥时到了,紫微宫前的?灯棚按时亮起。
李朝歌转身,看?向身后漫天烟火。城下百姓亲眼见证了神迹显现,此刻对着?宫城方向叉手,齐齐唤道:“天降神迹,天佑大唐。”
百姓的?声音一重接着一?重,久久没有平息。顾明恪一垂眸,就看到李朝歌精致的侧脸。她的脸颊在刚才的?打斗中沾了一?抹灰,然而这分毫不损她的美貌,天上烟火绽放又坠落,李朝歌的?侧脸也在明灭中时隐时现,美丽惊人。
顾明恪收回视线,与她并肩看万家烟火,天地浩大。
与此同时,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宫殿,一?个黑衣人飞快掠过?,对着台上的?人恭敬下跪:“主上。”
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黑衣人立于台上,声音低沉华贵:“剑拿回来了吗?”
“没有。”黑衣人顿了顿,深深垂首道,“但是臣看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飞天图》篇完。
第85章 太子
季春, 日暮,外?面淅淅沥沥落着雨水。内侍慌忙给李善撑开雨伞,小心翼翼地护送李善往东宫走去:“太子慢走, 您小心脚下。”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入三月以来,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一阵风吹来, 带着潮湿的阴气,李善不由拢紧了披风,举目望向灰沉的天际。
今年是永徽二十三年, 李善当太子的第十年。李善回想自己这十年, 竟想不出任何值得说道的成就。他锦衣玉食, 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 他能当太子,因为他是天后的儿子。
东宫的内侍见李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不由问:“殿下,圣人给您交待了些棘手?事?吗?您为什?么看着兴致不高?”
李善缓慢摇头,声音低哑, 几乎还没有外?面的雨声高:“若是父皇给我安排棘手?的政务, 反而是好事?。”
身为一个太子, 比不得父皇喜爱更可怕的是, 不被父亲期待。皇帝对他和?颜悦色,但说来说去, 只让他休养身体, 而不给他安排政务。
对啊, 现在日常政务有天后处理,妖魔怪谈有李朝歌处理,母亲和妹妹都做得很好, 已无李善任何用武之?地。
内侍见太子情绪低落,轻声劝:“殿下,圣人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养好身体,才有精力处理政事。满朝文武都盼着您康泰呢。”
李善摇摇头,不想再说。内侍见状只好闭嘴,这时候雨中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李善回头,见前方屋檐下蜷着一只猫。它浑身毛色纯黑,一双眼睛幽深翠绿,似乎察觉到李善看它,它站起来弓了下腰,轻轻一跃跳到墙角上。
内侍呵斥道:“去,快去!宫里不许养猫,这是哪儿跑来的野猫?”
黑猫停在墙上,完全不怕内侍的驱赶,绿眼睛依然深深注视着李善,仿佛有什?么话要说一般。猫停在墙壁上,毛发已被雨水打得湿透,李善看着面前湿淋淋的猫,奇异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李善勾起恻隐之?心,他止住内侍的动作,说:“母亲不喜猫,若是招来宫人,它免不了要被打死。猫虽为畜生,但也是一条性命,放它去吧。”
内侍弯腰:“是。殿下仁善。”
李善对着猫道:“快去吧,一会该被人发现了。”
黑猫对着李善摇了摇尾巴,低低地叫唤了一声,仿佛在说什?么话。李善看到有些稀奇,问:“你在和我说话吗?你想说什?么?”
黑猫弹了下尾巴,纵身一跃跳走了。李善难得生出好奇之?心,说:“跟上去看看。”
内侍有些着急:“殿下,雨越下越大了。您身体不好,若在外面吹久了风,恐怕回去您该病了。”
“无妨。”李善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说,“孤还不至于这么虚弱。走吧。”
内侍一听太子用上了自称“孤”,顿时不敢再说,乖乖撑着伞,跟着太子去追猫。黑猫走走停停,始终和?李善维持着一段距离,到达一片宫殿后,它钻入草丛,一眨眼不见了。
内侍看着四周荒凉萧索的宫殿,越来越站不住,不住劝李善回去:“殿下,这里是掖庭,您千金贵体,不应当来这种地方。我们回去吧。”
李善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宫殿,也觉得无趣。掖庭仿佛连风也比其他地方寒冷三分,李善正要发话回去,忽然前方的小侧门推开,一个穿着半旧襦裙的女子出来,她看到甬道中站着一簇人,都吓了一跳,手?中的伞啪嗒落地。
女子看年纪二十多岁,五官不算难看,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郁气,顿时给她的容貌大打折扣。她的伞落地,在低浅的水洼中滚了半圈,马上沾湿了。女子赶快低下头,蹲身去捡伞。
李善看着眼前的人影,犹豫良久,才试探道:“长姐?”
被李善唤做长姐的女子垂着头,飞快行礼:“太子殿下。”
李善难以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李常乐、李怀等人出生的晚,等他们有记忆时,母亲已经是天后了。天后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仿佛一直如是,但是李善却年长许多,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李常乐等人不知,他却记得。
他记得母亲最开始只是昭仪,皇后另有其人,甚至连妃位都被人占着。母亲想封妃,却始终被皇后、萧淑妃压制,不得其行。后面朔方之变,王皇后被废,萧淑妃失宠,武昭仪终于登上了后位,他们一家的生活才好转起来。
后面王皇后和萧淑妃死了,具体如何死的是宫中避讳,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谈,但李善心里一清二楚。天后那时候初登后位,前朝后宫有许多人反对她,甚至王皇后和萧淑妃也蠢蠢欲动,不住派人给皇帝送信,想要靠示弱换皇帝回心转意。天后为了威慑众人,便效仿吕雉,将王皇后和萧淑妃砍去手脚,塞到酒坛里做成人彘,把两人残忍杀死。
萧淑妃死后,她的孩子也没能幸免。萧淑妃的儿子吴王李许被发配到偏僻之地,爵位一削再削,近乎圈禁;萧淑妃的女儿李贞被关在掖庭,没有公主封号,没有公主待遇,宫廷里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大家热热闹闹地讨好天后和李常乐等人,没人记得宫里还有另一个皇女。
在这个意义上,王皇后没有亲生孩子,委实算是幸运。
李善作为天后的儿子,这场宫廷斗争的受益人,看到长姐被母亲磋磨成这个模样,心里委实复杂。李贞比李善还大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李善都已娶妻,李贞作为一个女子却迟迟没有成婚。同为皇帝的女儿,李朝歌和?李常乐过着什?么日子,而李贞又过着什?么日子?
李朝歌未成婚就搬到了公主府,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而李常乐被父母捧在手心,全京城都小心翼翼讨好着小公主。反观李贞呢,穿着半旧的衣服,住在阴冷的掖庭,下雨天出门,身边甚至连个跟随的宫女也没有。
李善心地仁慈,他总觉得当年母亲杀死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手?段太过血腥,既然已经获得胜利,将她们幽禁就好了,何必赶尽杀绝?退一步讲,既已杀了对方母亲,何必为难孩子,李贞和?李许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啊。
李善看着这一幕,深深叹气,不忍道?:“长姐,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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