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对继兄不?假辞色,对两个侄子倒还算可以。毕竟杨氏没有儿子,贺兰卿姓贺兰,武家的香火还是要落在侄儿身上。
门房进里面通报,没一会,贺兰家的人就迎出来了。贺兰敏匆忙赶过来,见了李朝歌就行礼:“盛元公主。”
李朝歌淡淡颔首:“贺兰表妹。”
李朝歌说完,没有叙旧的意思,贺兰敏也不?敢硬贴。李朝歌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贺兰敏和李朝歌不?熟,委实不?敢像对李常乐那样打打闹闹。
贺兰敏走在李朝歌身侧,明明这是贺兰家,但李朝歌硬是走出了主人的架势。贺兰敏追在一旁,像李朝歌的丫鬟一样。
李朝歌腿长,再?加上她穿着利落的镇妖司制服,走在廊庑上气势如虹,贺兰敏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李朝歌问:“韩国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母亲一切安康,就是最近有?些嗜睡,白日懒洋洋的。”贺兰敏说道,“母亲身体没力气,所以让我来迎接盛元公主。公主,今日大理寺的人也在,只是死了个婢女而已,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搜查。他们从早晨就在了,查到现在,还是没查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可搜的。”
贺兰敏话语中充满了抱怨,仿佛死了条人命,完全抵不上她被人搅扰了清净。李朝歌没说什?么,道?:“带我去命案现场。”
贺兰敏一怔:“可是,母亲还在正院等着……”
“人命为大。”李朝歌语调平淡,但是里面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味道,“我一会再?去给姨母请安,现在,先去看现场。”
贺兰敏将李朝歌引到出事的院子前,到门口时,贺兰敏脸上露出犹豫,并不情愿进去。青春少艾的女儿家,哪个愿意往死人身边靠?李朝歌什?么也没说,自己直接大步走入院内。
李朝歌从不指望别人,她自己就足矣。院子里果然已经被大理寺围起来,屋门口贴着封条,穿着墨青色衣服的衙役在里面进进出出,还有?人拿着纸采集四周脚印。隔着半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站在屋内,对着墙壁正在看什?么。
院里的人见了李朝歌,吓了一跳,正要行礼,被李朝歌拦住。李朝歌示意众人安静,她悄悄走向屋内。李朝歌轻手轻脚靠近顾明恪,猛地窜到他身侧问:“你看什?么呢?”
楮茂正在查看尸体,突然听到屋子里响起女子声音,吓得一哆嗦。而被惊吓的顾明恪本人却毫无反应,平平淡淡道?:“看现场。”
李朝歌没吓到人,很无趣地抱起胳膊,站在顾明恪身边问:“这些是怎么回事?贺兰府上一个普通婢女暴毙,竟能劳烦少卿亲自出马?”
顾明恪是从四品官员,大理寺的二把手,如果是普通命案,远远用不着他出马。他今日亲自来贺兰府上搜查,自然另有原因?。
顾明恪伸手在墙上蹭了下?,平静说:“命案发生?在韩国夫人府上,韩国夫人贵为天后长姐,自不能等闲视之。”
李朝歌挑眉,对他这个理由完全不信:“仅是因此?”
“自然。”顾明恪说完,用帕子将指尖擦干净,低声道?,“以及,这可能是个连环案。”
连环案?李朝歌来兴趣了,她走到顾明恪身边,仔细看了看他刚才蹭的位置,问:“什?么连环案?”
“上月三十,一位富户家的小姐咳血而亡,三月十二,光禄寺良酝署丞的夫人暴毙,死前亦是腹痛不?止,吐血身亡。这两家内宅安稳,无仇无怨,所以都按病逝定案。但是昨日,贺兰府也死了一位婢女,死状亦是腹痛吐血。我觉得这其中有?异,便来韩国夫人府上查勘一二。”
李朝歌点头,道?:“富户的小姐,九品官的夫人,还有?韩国夫人府上的婢女。这几个人看起来毫无关系,甚至可能完全不认识,你觉得这是一桩连环案,只是因为她们死状相似?”
“现在还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顾明恪说完,朝楮茂几人走去,“尸体查完了吗?”
楮茂摇头,说:“没有,还需要?一段时间。”
李朝歌跟上去,垂眸看向那具尸体。女子双目闭合,安安静静躺在白布架子上,看不?出来死时的痛苦。观她眉眼,她活着的时候也算得上一位小美人。
李朝歌问:“她是谁?”
“婢女。”顾明恪说完后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只不过身份略有些特殊。”
李朝歌可疑地挑起眉,顾明恪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他在回避什么?李朝歌立即追问:“怎么个特殊法?”
“晚香没什么特殊之处,若非要?说的话,她是我最宠爱的婢女。”一个薄凉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朝歌回头,见贺兰卿倚在门口,手里折扇慢悠悠打在手心,对着李朝歌轻轻一笑,“好久不?见,盛元公主。”
贺兰卿脸色苍白,唇上一点朱红却如血如砂,仿佛在勾人上去尝一口。才到三月,贺兰卿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纱衣,此刻他斜斜倚在门口,衣襟若隐若现,浑身上下?都是风流恣睢之意。
外面已经有不?少小丫鬟看得脸红,而李朝歌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抬头看顾明恪:“你刚才犹豫,就因为这个女子是通房丫鬟?”
贵族郎君们懂事早,往往十三四就由丫鬟开?了荤,之后秦楼楚馆厮混,只要不?搞出孩子,家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数管得严的世家,比如裴家,会禁止子侄涉足风月场所,但是对于郎君身边的丫鬟也是默许的。
没人觉得郎君睡一两个女人算什?么大事,丫鬟是自家财产,只要不?要?染指父婢、母婢就无妨。甚至当家主母为了儿子不?要?被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会专门在儿子身边安排腰细臀圆的通房丫鬟,通房白日和丫鬟一样做工,晚上伺候郎君。郎君有?需要?她们便是工具,没需要?便是值夜婢女。
那些贵族少年看着光风霁月、茂林修竹,其实私底下?美婢通房并不?少,十个贵族郎君里面至少有?九个,婚前便睡了不?少女人。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郎君不?可能娶一个婢女,门当户对的娘子也不?屑于和一个物件置气。
名声好的郎君都这样,别说贺兰卿花名在外。贺兰府邸上上下?下?,没被贺兰卿睡过的丫鬟屈指可数。李朝歌看到那个女子面容姣好时,心里就已经有预料了,结果顾明恪竟为这种事犹豫。
顾明恪是真的觉得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天庭禁律严苛,清心寡欲,相比之下?,凡人委实太乱搞了。婢女和主君有?私不?是什么好事,不?适合说给女子听,顾明恪正想着该如何圆过此事,没想到贺兰卿大剌剌揭开,连李朝歌也一副“你怎么连这都没见识过”的表情。
顾明恪沉默了。他放下手帕,敛袖走向屋外:“你们慢慢说,我先出去了。”
北宸天尊眸光不?善,满心都是凡人简直不检不?点,不?可理喻。李朝歌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把这位主说恼了。她笑着追出去,说:“贺兰卿花名在外,猜到这种事情并不难。莫非,裴家郎君们身边没有?通房丫鬟?”
“裴家有?没有,我怎么知道?”顾明恪不为所动地瞥了李朝歌一眼,“公主如果好奇,应当?去问裴拾遗。”
李朝歌忍着笑,说:“我和他无亲无故,无牵无绊,我问他这些做什?么?我只好奇顾少卿。”
贺兰卿从后面跟上来,刚刚走近,就听到这些话。他动作一怔,嘴边的笑意略微僵硬。他目光扫过李朝歌和顾明恪两人,心里不?由想道,这两个人来贺兰府,真的是来办案的吗?
贺兰卿忍无可忍,用力咳嗽一声,强行打断前面那两人公费谈情说爱。顾明恪和李朝歌回头,贺兰卿笑了笑,说:“让二位见笑了,晚香是我的宠婢,我只是一段时间没来看她,她不知怎么便染了疾,咳血死了。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竟引得大理寺少卿和盛元公主亲临,实在让我诚惶诚恐。”
李朝歌早就知道贺兰卿的德行,但听到这些话,她还是没忍住挑了挑眉,反问道:“不?是什么大事?”
最宠爱的女人死了,贺兰卿没有?丝毫哀戚之色就罢了,竟然还说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些女子要?生?要?死、肝肠寸断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真是瞎了眼。
李朝歌话音中的讽刺之意显然,而贺兰卿毫无愧疚,甚至还笑了笑:“是我的错,早知道,半个月前我应该来看看她的。兴许我来了,她愁绪打开?,就不会病死了。”
简直渣得理直气壮,沾沾自喜。李朝歌冷笑一声,说:“贺兰郎君勿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的婢女并不是因为思念你而抑郁成疾,她极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顾少卿,你说是不是?”
顾明恪不紧不慢,悠悠道?:“公主见多识广,精通人情世故,问我做什?么?”
李朝歌眉梢动了一下?,她抬头,静静瞪了顾明恪一眼:“顾少卿,这是工作时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入公务。”
顾明恪还在气刚才李朝歌的话,李朝歌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介怀的,但是以前顾明恪总拿公事公办堵她,如今,李朝歌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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