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辽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时候回来?”
老奶奶摇摇头:“谁知道啊,好像说是呆一整个寒假,又说是呆到初七。不清楚。”
陆辽捏紧了拳头,老年报变成皱皱巴巴一坨。
“回去吧,回去过年去吧。”老奶奶叹了口气,把门阖上。
陆辽松开拳头,把报纸抻平折好,要往邮箱里塞。一转头,他看到了苏清圆写的纸——那张纸条掉进了信封里面,只露出个角。
他费了半天劲把纸抽出来,上面是她娟秀好看的字体:
“致送报纸的小哥哥:我们一家前往b市探亲,报纸请丢进信箱,谢谢您!”
短短一句话,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把它折好,拿在手心里,架着腿在楼道口坐下。
跟她认识以来,这是他收到的她写的第二封信。第一封是个退婚书,第二封是这张告知书。
她明明有他的微信的,为什么不直接发个消息给他呢?他还能趁着她没走,找借口过来看上她一眼。
写这些冷冰冰的字条给他,塞进邮箱里,他很可能就看不到了。
陆辽望着楼洞口,眸子比雪更冷。
105对面的老奶奶煮好一锅饺子,听到楼道里有动静,打开猫眼来看——一个多小时了,那个送报纸的小伙子居然还坐在楼道里,一言不发,也不知吃没吃饭,冷不冷。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头柜前,拿出一个小电话本:“老头子,你还记得原先住咱对面的苏爷爷吗?他们搬走了,好像前些日子来电话,让我记了一个新的座机号码……”
陆辽坐在楼道里,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父母死得早,从小是爷爷陆宗华把他带大的。陆宗华一个人掌管着整个商业帝国,膝下又无儿女继承,几乎是从他出生那天起,就把整个家族的希望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童年,没有玩乐,甚至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年三十儿是一家团圆,吃着饺子过的。
陆宗华总有应酬,家里连侍者都走了大半。一整座山头,冷冷清清,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他爱上了车,每年就跟车子过。
只是陆宗华并不想尊重他的意愿,偏就不让他过多地跟车子打交道。在他印象里,爷爷砸坏的他的车子数都数不过来。
每每发现他又偷偷去摸车,便拿那么粗的拐棍敲他的迎面骨。
等他长大以后,陆宗华打不动他了,就找一群保镖看着他。也不管他到底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一心只想把他往沃顿商学院送。
陆宗华想培养的不是孙子,而是一个出色的企业家,一台赚钱的机器。
终于,他忍受不了这样近乎于囚禁的看管,在读大学的第二年辍了学,自己一个人出去生活。
猫在街角废弃的仓库也好,在混得风生水起的改装车俱乐部也罢,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而今晚他敲开千家万户的门,哪一家都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遇见苏清圆以后,他觉得心底最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填满了一样,时不时有喜悦溢出来。
但现在看来,他还得是一个人啊。
陆辽自嘲地牵起嘴角,把苏清圆留下的字条仔仔细细叠好,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他起身想走,却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小刘哥哥?”苏清圆接起电话的语气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过年好呀。”
“嗯。”陆辽听着她的声音,心头揪了揪:“你在哪呢?”
“我在奶奶家过年。”话筒那边有些嘈杂,有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还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叫她过去吃干果。苏清圆捂着话筒甜甜应下,又问他:“你呢?”
陆辽没答,又问她:“听你邻居说,你初七回来?”
苏清圆顿了顿:“你去过我家啦?看到我的字条了吗?我妈妈和姐姐是初七回去,但我……我要去学校组织的冬令营,直接从奶奶家出发,可能要开学前一周才回去。”
“是吗。”陆辽浅浅应了一声。
开学前一周啊,那么离现在还有三周的时间呢。
“小哥哥,奶奶叫我了,我要挂掉了,新年快乐!”
未等他说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陆辽长舒了口气,站起身骑上摩托。
街上的商铺关了九成,他懒得去店里,也不知该去哪,看着还满满当当的油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飞驰。
b城,苏清圆坐在圆桌旁跟爷爷奶奶一边吃松子儿,一边看春晚。奶奶从市场给她买了两朵红色的团圆花,硬要她梳双马尾,戴在辫子上。她很少享受这样热闹的年三十儿,于是别着花哄奶奶高兴。她很珍惜这一刻。
但刚才他的电话却乱了她的思绪——感觉他那边静静的,是不是没有人陪他过年啊?
好像也从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里人,是不是只身一人留在这座城市了?
晚会上,知名的喜剧演员在演小品,苏清圆没笑出来。
过了会儿,奶奶家的座机响了。苏清圆坐在最靠外的位置,理所应当地站起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苏爷爷家吗?”
苏清圆不知那边是谁,礼貌地答:“这里是苏家,我是苏爷爷的孙女儿,请问您是哪位?”
这么有礼貌的,应该是年纪小的那个。老奶奶问:“是圆圆吗?我是丽景园101的,咱们对门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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