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是戏中人,不知看戏原来如此有趣。
怪不得王孙贵族都爱看。
杜若没想到,她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李云舒来找她时,她正在打理院里新发芽的那株垂丝海棠。
海棠初生,苞芽脆嫩,纤细得一用力便会折断。
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柔地弄着花儿,眼神温柔,似轻抚浓情蜜意的爱人。
“姐姐,表少爷在外面,说有事找你。”秋蝉进来通报。
杜若从不和陆家人打交道,她愣了一下:“表少爷?”
秋蝉道:“就是老夫人娘家表少爷,李云舒。”
原来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杜若见过他一次,对他有些许印象,他看上去是个正直端庄的人。
他们从无交集,杜若不想见他。
她到陆家有她的使命,不会横生枝节。
“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她为海棠施了肥。
“姐姐,表少爷说了你可能不想见他。”秋蝉顿了顿,道:“但他来这里,只是想送个礼物给你。”
杜若生得美,万种风情,她也知道自己生得美。怀璧其罪,她还是懂的。既是明白,她便不会冒险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
她道:“替我多谢表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东西就免了吧。”
秋蝉咬了下唇,说:“他说这样东西你肯定感兴趣。”
杜若蹙了蹙眉,轻放下娇嫩的花骨朵。
转过身去,秋蝉捧了一副画轴。
她在清水中濯净双手,将画卷轻柔展开。
随着画卷徐徐打开,光洁如玉的宣纸上浓墨淡彩,画着雨后海棠。
海棠似胭脂点血,春浓花重,雾湿雨润。
她目光缓缓下移,落到画卷末尾的拓印上,面色陡然一白,眼眶微红,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两下。
“人呢?李云舒人呢?”她颤着声音,追问秋蝉。
秋蝉忙去扶她:“姐姐,你怎么了?人就在外头。”
“快,让他进来。”杜若迫不及待,推了她一把。
秋蝉迷茫,不知那幅画是何来头,为何姐姐看了会如此惊慌失措?
她小跑出去请进李云舒。
杜若长吁了几口气,提醒自己不要着急。
李云舒进来的时候她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可猛地看到眼前风华正茂的少年,仍是忍不住心头一痛。
她与那人相识之时,他和如今的李云舒年纪差不多,风华正好,鲜衣怒马,一颦一笑中少年意气尽显无遗。
李云舒得体地跟她行礼招呼:“云舒见过五姨娘。”
杜若道:“你不用客气,叫我杜若就好。”
李云舒点了下头,他目光朝四周一扫。
随即,杜若便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们先出去候着吧,我和表少爷有几句话说。”
丫鬟应声走到门口。
杜若又对秋蝉道:“你也先出去吧。”
秋蝉知道,她定是有很大的事情要同李云舒说,便也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屋里只余杜若和李云舒两人。
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画卷,因过分用力,骨节发白:“这幅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云舒神色肃穆:“少年时,我住在老家允州,有一年春天,从京城来了位游历访学的书生,他在我家小住了月余。我家院内有一株垂丝海棠,一日春雨过后,那书生泼墨挥毫,于廊下绘了此画,留名印拓,将它赠与我。”
末了,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了声。
书生在他家住的那段日子,教他念书写字,挥笔作画,还让他努力习书,考取功名。
他离开之前不仅留下了这幅画,还留下了些许银两,让李云舒得以去书院。
书生改变了李云舒的生命轨迹,若是没他,他李云舒这一生恐怕也会继续父辈的轨迹,做个庸碌无为的农户。
杜若眼前迷蒙一片,她抬手,揩了揩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在胸膺的阴郁之气,丝毫未减。
她紧紧扣着画轴,极力稳住自己不要颤抖,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地抖动。
李云舒见状,敛眉微叹:“斯人已去,若他泉下有知,也不想你为他伤神,更不忍你为他豁出性命。”
杜若眼眸微抬,忍了良久的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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