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见陆晚晚,已是同她诀别,相依为命十八年,总得给这点情分一个交代。
陆晚晚过得好,她便放心得下,可以奔往自己的前程。
她说那些决裂的话,是想自己死后陆晚晚可以少些伤心。
谢怀琛即将去往戎族,陆晚晚若有随军,不日便要启程。她若回允州再行了断,陆晚晚往返奔丧,未免耽搁时间。是以她找揽秋要了炭,出了京城烧炭而亡,以免届时陆晚晚四下奔波。她掐算好了时间,同车夫商议夜宿招提寺外,届时停灵亦方便。
她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能最大限度地省去他人的麻烦。甚至就连寿衣她也早早备下,陆晚晚只需找一口棺橔安放她即可。
她合上眼,静静地靠在车厢壁上。
燃烧的炭火使她晕眩,她有些发闷,却还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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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陆晚晚第一次单独骑马,却已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气势。
她不哭了,眼睛还肿胀着,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寒,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只觉夹着马肚的双腿有千斤重,心也不断地向下坠。
一路追来,他们连口水也没喝。
谢允川跑在最前面,看到她的马车便疾驰上去,横在马车前,将车迫停。
马夫受惊,忙勒住缰绳,不解地看向谢允川:“国公爷?”
谢允川没有说话,利落地翻身下马,两步便走到马车前,一掌拍开车门。
陆晚晚跟在谢怀琛身后下马,便见谢允川钻进马车里,一脚踢出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陆晚晚眼前黑了黑,两步走过去,只见舅母坐靠在车厢里,双目微合,又没有完全闭上。无力地微睁着,似不想再看这滚滚红尘一眼。
一缕阳光照在她的额头上,苍白的肌肤有了两分颜色,她嘴角残留着一丝笑容,想必在陷入昏迷前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人。
舅母还是那么慈祥,那么宁和,哪怕是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瞬。
陆晚晚跪坐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一连叫了好几声“舅母”,她都没有反应。
她不禁失声痛哭。
谢怀琛探出食指放于她的鼻翼之下,察觉到了她微弱的呼吸。他凑过去听了听她的呼吸,又按了按她颈上的脉搏。
“晚晚,别哭,舅母还有救。”说完,他打横将李雁容抱下马车,放在路旁供路人休憩的长亭里。
谢怀琛抿了下唇,道:“得罪了,舅母。”
说完,他将李雁容的衣领拉开了些许,让她可以透气,又扶着她坐起,运功点了她几处穴位。
“舅母,是我,晚晚。”陆晚晚将她的手贴于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手很快便被泪水打湿:“你醒醒,我求求你快醒醒。”
谢允川将她拉到一边,拍了拍她的肩,半是安抚半是警告:“她命悬一线,情况很危险,她本身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你多鼓励鼓励她。”
陆晚晚点头,眼泪随着脑袋的忽上忽下而飞出眼眶。
“她想听什么,你就给她说什么。让她开心,让她想活着。”
陆晚晚将嘴轻轻凑在她耳边,柔声地喊她:“舅母,我是晚晚,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舅舅没死,陆建章说当年那些人逼得他跳河自尽,但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他沿河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舅舅。他福大命大,或许还活着。你快醒醒,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那一刻,她觉得舅母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因为她的眼皮子轻轻地动了一下,眼尾淌出一粒微凉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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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琛定于九月十八赶往靖州。
谢允川和沈在歌则于九月十三便开拔去往幽州征讨六皇子和成平王。
李雁容醒后身体虚弱,家中又有一干事宜亟待处理,她暂时脱不得身。
谢允川夫妇离去之后,徐震夫妇也立即赶回许州,徐笑春便搬来国公府陪陆晚晚。
十六晚上,李雁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陆晚晚劝她歇着,她说:“姑爷要上战场,我勉强算半个丈母娘,吃了丈母娘亲手做的饭菜,往后不管走多远,都会惦记着咱们家的姑娘。”
陆晚晚瞧着她还有些憔悴的面庞,不舍她劳累,遂在一旁帮着她择菜洗菜。
自李雁容醒来后,大家对这件事都十分默契地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陆晚晚当时情急之中,只听公公的要说好听的哄着她,然后撒下弥天大谎,舅舅身受重伤,又跳进湍急的河水里,哪还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李雁容却似当真了一般,日日让吃饭吃饭,让喝药喝药,再不提其他。
此事却成了陆晚晚的心结,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对舅母的伤害更小一些,或者,大家就这样粉饰太平?
晚夕,刚刚掌灯谢怀琛便回来了。
李雁容很欢喜,催他用膳。
谢怀琛净手后便入座,开始吃饭。
徐笑春是个开心果,有讲不完的笑话,也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逗得一桌人眉开眼笑。
李雁容也难得地笑了笑。
徐笑春搀着她的胳膊,说:“婶母,嫂子说你很会做桂花糕,这回来我也没尝到。听说我家有个庄子里的桂花还未谢,明日你陪我去庄子上玩儿,好不好?采了桂花回来给嫂子做桂花糕,她老馋了。”
李雁容瞥了眼陆晚晚,见她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她知上回吓着了陆晚晚,便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婶母给你做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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