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勒住缰绳,放缓步调。她不常骑马,双跨被磨得生疼,胯骨也就跟要断了一样。她强忍着,没表露出来。她朝徐笑春笑了笑:“流民太多,你救不过来。”
“可是能救一些是一些。”徐笑春说。
陆晚晚摇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听过吗?得到救助最多的人会感激你,得到救助一般的人会嫉妒得到救助多的人,而没有得到救助的人则会恨你。”
她目光看向前方,官道上一队一队流离失所的难民正往石城走,寻求庇护。
越往西北走,地势越平坦,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举目四望,半点绿意也无,四处黄沙滚滚,随着扑面而来的风吹来,沙尘扑了满面。
徐笑春脸上裹着遮风沙的头巾,她微微朝下扯了些许,露出口鼻,对陆晚晚说:“那难道就不救他们了吗?”
成群结队的难民数以千计,行走在路上宛如蝼蚁。
陆晚晚叹了口气,道:“不是不救,是没办法救。”
顿了顿,她又说:“我们并非万物之主,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今日你若助一人,顷刻之后,便有数百人数千人匍匐在你膝下恳求救助。”
“真……真的吗?”徐笑春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以前听说过一件事,不妨说与你听听。”陆晚晚双跨疼痛难忍,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在道路一旁:“是说安州有一个人,他是京城流放过去的罪犯亲属。他刚到安州,家里很贫穷。经过半年的打拼,手中少有薄资。然而,不久之后安州附近的一个县城出了很严重的地震。大批流民涌入安州,那人怜悯流民艰难,于是施舍了个包子给一个带孩子的妇女。然后更多的流民涌了过来,乞求他的施舍。他只好将家里的粮食都送给流民,害得他怀孕的妻子无饭可吃,腹中胎儿最终小产。结果那些流民还是不满足,认为是这男子不仗义,竟放火烧他的家。”
徐笑春听得瞠目结舌:“还有这样的事?”
陆晚晚心想,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恐怕她也不会相信会有人如此恩将仇报。
她说:“以己度人恶是不对的,以己度人善也是不对的。在没有绝对能保护自己的实力的时候,咱们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陆晚晚声音很平静。
如此一想,上一世的经验对她来说也不尽是苦痛,也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
不算白活。
徐笑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捂紧了钱包。
陆晚晚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冷血,摸了摸她的肩膀,说:“放心吧,皇上已经开仓放粮,过不了多久赈灾粮就会运来。”
徐笑春点了下头。
沈寂自幼练武,耳力极好,隔了老远就听到陆晚晚的话。听后,他不禁对这位御赐钦封的安平公主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是柔弱的深宫公主,一路走来才发现她冷静坚韧,丝毫不逊于将门出身的徐笑春。
他眼角瞥到徐笑春,正好看到一男子向她靠近,目光盯着她腰间的荷包。荷包被扯得坠下些许。
他抱着剑,走上前,拍了把徐笑春的肩:“终于追上你了。”
徐笑春愕然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晚点还有一更。
第89章 地震
徐笑春看着沈寂面巾半掩面的脸, 下意识愣了瞬间。
他的眉眼很陌生,她不认识面前这个人,隐约又有些相熟, 可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徐笑春的目光从男子的脸往下移, 最终落到沈寂揽着自己肩头的双手上,不由来了火气, 她下意识伸手拍了他一下:“这位兄台, 手松开。”
沈寂笑着一看,手背上顿时浮起一道绯红的印记。
他说:“我方才帮了你,你不谢我便罢了,为何突然打我?”
徐笑春翻了个白眼,说:“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打你还要挑时候吗?”
“大家同为男子,情急之下碰了下又有何妨?”沈寂抱臂于胸, 笑道:“莫非兄台不是男儿, 是女子?”
徐笑春听他说话轻佻, 越说越过分,转了转手腕就要动手教训他。
陆晚晚瞥到方才沈寂来时,徐笑春身旁的路人飞快掠走,闪进流民队伍中不见了。她看向徐笑春的腰间,见荷包被扯落了大半, 她拉住她, 说:“误会了。”
说完,她朝沈寂拱了拱手,道:“多谢兄台, 大恩不言谢,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往后有机会定当重谢兄台。”
沈寂戏谑地扫了眼徐笑春:“还是这位小兄弟有礼。”
他回了一揖:“后会有期。”
徐笑春还要再说什么,陆晚晚扯着她上了马,疾驰而去。
骑在马上的时候徐笑春一直在想究竟在哪里见过方才那人。
待出了石城的地界,过了三四日,她陡然想起:“是在京城驿站,嫂子,在京城外的驿站我见过刚才那人。”
陆晚晚默了一瞬。
“为什么在京城见过,又在石城遇到?”徐笑春觉得其中有诈:“他会不会不怀好意?”
陆晚晚则不以为意,她们已经到了并州和安州的交界处。前方有一个比较大的城镇,名叫雪新镇。陆晚晚对这个镇印象很深刻。
上一世十月二十三晚上,以雪新镇为中心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地震。
在那场地震中,雪新镇极周围的郡县人畜伤亡惨重。
流民涌进安州,宁蕴广施仁德救助流民,却未能面面俱到,以至于遭到流民的不满报复。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那时她和宁蕴刚成婚半年,孩子没了之后,宁蕴还在为安置流民的事情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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