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一路上要吃的药和用的东西都少不得,他事无巨细,命她们备了不少。
次日雪霁天晴,院里腊梅盛放,芬芳满园。
宁蕴抱起陆晚晚躺进马车里。
她眼睛迷茫地睁着,仿佛看不清什么。
因她身体不适,她身份特殊,此时也不宜大张旗鼓引人注目,是以出行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侍卫,就只有三四个随行小厮。
宁蕴坐在马车内,就在陆晚晚旁边。她发着热,他一直拧干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
两个人没有争吵,也没有针尖对麦芒,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得两人周身金光照耀。温暖又和煦。
到了城门,侍卫例行检查,宁蕴拉开车帘,同侍卫打了声招呼。
如今守城的都是宋垣的人,对宁蕴却一脸讨好:“宁大人。”
宁蕴点了点头,侍卫就放行了。
陆晚晚躺在车内,清楚地知道行到何处。她一直在心底盘算着马车驶过的距离,一直到马车离开京城近一里地,她才张口缓缓问道:“宁蕴,你是宋垣的人。对不对?”
宁蕴没有回答她,他声音温柔得出奇,耐心地哄她:“你不用为这些事情伤神,好好休息吧。”
陆晚晚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你背叛了皇上?”
“我和皇上之间何来的背叛一说?”宁蕴低头,眼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有一丝刺痛:“在他下令流放我宁家满门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君臣了。他不顾念我父亲忠心耿耿,一生为他尽忠的情分。我又何必在乎。”
陆晚晚悚然色变,她想直起身坐起来,但她太虚弱了,虚弱得抬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坐起来了。宁蕴就扶着她,靠着自己的身体。
“那你和三皇兄去北地?”她剧烈地咳嗽,涨得面红耳赤:“你害了他?”
宁蕴只说:“若是没有我,上次他从北地回来的时候就被人追杀了。”
她捂着帕子轻咳,胸襟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既然你们上次就有机会杀他,为何不下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我还没有知道想知道的事情。”宁蕴淡淡地说。
“你爹的死?”陆晚晚喘息着,偏过头问他。
“没错。”宁蕴看向她的脸。他的眸子在接触到她眼睛的那一瞬明显慌神,在陆晚晚的眼里,他没有看到熟悉的崇拜与爱意,只有冷漠疏离和恐惧。
那眼神是他极为陌生的。
“晚晚,你别这样看我。”宁蕴别过头,不再看她:“如果是你,你不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他上一世一直想知道父亲下罪的真相,那是他纠结了一生难解的疑团。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父亲为何会落罪,为了会如此悲惨地死在流放北地荒凉的路上。
他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他的归宿应该是马革裹尸的悲壮,亦或是安乐祥和地度过一生。但偏偏他死得这么不值,死得这么渺小,在那条通往塞外的路上,每天都有不少籍籍无名的人丧命。
他父亲当是流传青史的英雄。
然而,他至死都背负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别人提起他不会有尊敬,只会骂他是乱臣贼子。
他一世的清明就因为皇上的一念之差。
皇上为了自己的儿子在北地有人帮扶,便让他爹献出生命去帮扶他。
宁蕴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周身的血便都凝固了。
若说在安州他设计陷害谢怀琛是因为陆晚晚的话,后来他和宋垣联合取得皇上和三皇子的信任便是因为宁彦茗之死。
他一生奉为丰碑的父亲就因为皇上看中宋清斓而死。
于他而言,这是绝大的打击。
他没办法接受如此冰冷淡漠的现实。
“他不是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我偏偏要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希望消散。”宁蕴声音冰冷得就快没有温度:“宋清斓对我推心置腹,还以为我真是对他忠心耿耿。谢怀琛写信告诉他去了幽州采集魏建的罪证,他掉头就告诉我了。”
陆晚晚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颤抖得厉害。
宁蕴担忧地看了眼她,提起谢怀琛她就很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他微愠,道:“你该歇息了,到了招提寺我会叫你的。”
陆晚晚没打算放过他,揪着他的衣襟问:“你到底把我夫君怎么了?”
“真想知道?”宁蕴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顿了顿,才缓缓说道:“要是魏建够聪明的话,现在谢怀琛恐怕尸骨已寒了吧。”
陆晚晚只觉得滚滚天雷劈下来,砸到她的天灵盖上,她耳朵里哄一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晚晚?”宁蕴双手掐着她的肩膀,喊道。
陆晚晚嘴唇翕动,却根本没有声音。
宁蕴着急了,凑到她唇边,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就在这时,陆晚晚忽然攀起手臂,摸到宁蕴的颈后,极快地按动手边的机括,手圈里的银针例无虚发,插入他的脖颈之后。
宁蕴只觉得舌尖一麻,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陆晚晚撒开手,一把将他推往一旁。他眼睛死死盯着陆晚晚,怒火勃发。
陆晚晚巡视了四周一圈,又微微打起车帘看了下,马上就要到达招提寺,她没有多少时间再耽搁下去,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了结宁蕴,只得狠狠说道:“今日我饶你一命,下次再见,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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