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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年轻的十几岁。男孩儿,女孩儿,一尾尾纤细且生命力蓬勃的漂亮身躯。
不是,不是。正在经历艺考苦训的学生尚未经历过尖锐的镁光灯摧残,都太稚嫩。统统不是。
方重行有足够的耐心用来等待。
九点四十三分,机构正门处出现个身形高挑、着灰棕短袖的男人,短袖大两码,袖口边随意卷了卷。头发半长,在脑后挽成一个小鬏鬏,几缕没拢上去的刘海随意垂在额前。五分短裤下是笔直的小腿,穿拖鞋走路也似有风。
几个女学生从不远处过来,他便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露八齿,眼睛亮亮,同她们讲话。
等身边无人,他恢复成最初的无谓模样,心不在焉地走向Q8前方的炒粉摊,显然是没注意到周边端倪,并未发觉隐匿于阴影下的眼睛。
待人走近,便几乎只隔一辆车的距离,方重行微眯眼睛,无声启唇:
“干炒牛河,不要葱,谢谢。”
这句话同时从窗外传进耳膜。
猜对了,口味一直没变。方重行舒坦地敲敲膝盖,感觉胸腔内热血沸腾,便伸手扯松衣领。
油腻廉价的烟火气溜进车内,不多久渐渐消散。白色打包盒一扣,筷子自己拿,炒粉出餐。
他买完夜宵,又掉头往后去了。方重行目送拎着塑料袋的灰棕背影消失在一中附近的老小区,缓慢而享受地吐出两个字——
钟,悯。
第二章 雨
八月的江城总与热脱不了干系。无论多少年,从一而终。
雨。
淅淅沥沥,密密麻麻,小雨,黏黏腻腻,是一丝一缕理还乱的糖稀。
尽管雾蒙蒙,却没见得有多凉爽,空气里弥漫躁动的闷热感。方重行抱着被车内冷气吹得有些凉的胳膊,透过车窗往外看,眼前只是模糊一片水汽。
八月二十号,江城一中新一届高三学生开学的日子,校方特意挑了非工作日的周天,思虑周全,只可惜天公辜负好意,申珠大道在这天仍旧如同工作日一样,堵车了。
车外是来自其他车辆的不耐鸣笛声,车内交通广播正在播报申珠大道一中门口刚发生的车祸情况,交响连篇。方重行动了动坐得僵硬的身体,司机林叔立刻把广播的声音调小些,几乎听不见,便只余下心烦意乱的噪音。
双腿交叠的方向交换几次,车流终于前进些许,方重行没了继续乘车的心思,他一手将书包攥在手里,一手握伞,身体稍稍向前倾:“林叔,靠边停车吧。”
林叔先是应,方向盘却没动:“阿行,地上脏,还是送你到门口。”
“没事儿,”他微笑着,“进学校也得走,一样的。”
林叔便向右打了转向灯,慢慢向人行道靠近。平日里只要两分钟的简单流程,此刻延长到十分钟,好容易靠了边,方重行准备开门下车,又被叫住。
林叔提醒他:“放学记得是回寻芳苑噢,晚上一个人多加小心。”
“知道,”方重行打开车门,同司机告别,“林叔再见。”
寻芳苑这边是父母为了方便他上学特地买的房子,从家里分了从小照顾他起居的保姆来,离学校近,步行不过十分钟,勿须过马路,出了住宅区直行即可。
只有放假时候,方重行才会回十公里外的独栋别墅,和父母姐姐一聚。父母忙碌,姐姐年长他三岁,在美国念大学,一家四口一年甚少见面,方重行从小便培养出独立的性格。
他本想昨晚就回寻芳苑把房间先收拾一番,恰巧赶上许久不见的母亲回家,便又在家里多住一夜听训,早上由司机林叔送他直接去学校。
方重行把来时乘坐的迈巴赫丢在身后,撑开伞匆匆往前,高一高二还在假期内,校门口的几个早餐店挤满了学生,身上清一色独属于高三的校服白短袖,一团团一嗡嗡,吵吵嚷嚷,蹉跎着不肯进去。
不知是哪只布谷鸟在喊叫着报时间:“七点三十三了!”
江城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校规严格,七点四十各个班级要清点人数。前一秒还懒懒散散的学生立即加快脚步,方重行同样,堵车耽误太长时间,若是按平日,他早已坐在座位上开始晨读。
进校同样需要些时间,查看学生证是必不可少的流程。方重行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保安,接回来时被身后狂奔到刹不住车的冒失鬼猛撞一下肩膀,他吃痛,手一震,证件便啪嗒跳进泥水中。
一股冷气直冲头顶,方重行立即弯腰将证件捡起。
学生证没有过塑,只用透明卡套包裹。污脏雨水从未封口处渗进,濡湿一角,同时抹黑了蓝底证件照上那一张俊秀的脸,回头一看,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
倒霉的开学日。
他来回检查一番,虽然满是泥水,但幸亏只是存于卡套外皮。稍稍迟疑片刻,方重行把伸向上衣口袋的手收回,从书包侧兜摸出来纸巾将学生证抹干净,重新揣好,迅速上了楼。
上衣口袋里,是一条银灰色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方重行有七条颜色不同的手帕。一周七天,无论使用与否,每天更换一条。
好巧不巧,今天周日,轮值手帕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故而没舍得用在自己脸上。
迈进十一班的门时,距离七点四十差两分钟。班级教室没有变更,只换了门牌,一切都是原先的模样。他一直坐在第三排第四列,正对讲台的中心位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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