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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悯握着手帕,眼皮眨了一下。在方重行以为同桌会站起来和他们结伴时,等来一句意料之外的:“谢谢,不太想。”
得益于家境、外貌、成绩等外在因素,从小到大没什么人拒绝过方重行,他顿时语塞。周洲翻个白眼,猛扯一把他胳膊:“走啦。”
窗外雨已停,乌云压得极低,撵着他们下了三楼。步行穿过人工湖边的花廊时,周洲将脚步放慢,由同好友并肩改为面对面,倒退着向前走。
“热脸贴冷屁股你特舒服?”
方重行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什么?”周洲撇撇嘴,“让你走你就走呗,喊他干嘛?”
方重行觉得他没来由的怒气很莫名其妙:“你反应怎么这么大?邱老师让我多关照新同学,我照做而已。”
“而且,他说不太想,可能是不太想吃午餐,可能是不太想去食堂吃午餐,而不是不太想……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餐。”
他咬字的重音变换了好几次,周洲见鬼似的看好友这么抠字眼儿,满脸不可置信:“大哥,从小到大我闯祸你可没这么帮着圆。”
方重行同样见了鬼似的,学着钟悯用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啊?我没有吗?
行行行行。
周洲压根儿不想深究转学生那句不太想到底有什么含义,就此打住。
“反正,你少跟他玩儿啊,看那耳洞,是正经学生吗?而且,他说话,感觉挺假的,反正我不乐意跟他有什么接触。”
见方重行没说话,周洲只得摆摆手,错开话题,又仔细回忆一下:“不过我看他手上拿那手绢儿挺眼熟,怎么和你口水巾一样?”
周洲喜欢把方重行的手帕称为“口水巾”,觉得那是没长大的小孩子才爱用的东西,高三啦,马上十八啦,怎么还把那玩意儿视若珍宝?
方重行一直学不会的就是撒谎,因此实话实说:“他手上拿的就是我的口水巾。”
周洲:“?”
他觉得方重行今天实在像是被该死的妖魔鬼怪夺舍了,骂句神经病。吃完饭跑直接去体育馆打球,扔下方重行一人回教室。
从高一入校起,学生们白天基本上都在一中度过,午餐,午休,晚餐,直至晚自习结束放学。所以学校在人文关怀这部分做的比较周到,三个食堂,医务室,心理咨询室,包括人工湖和湖心亭,体育馆里不仅有室内篮球场,还另修建有游泳池,总之,在学校过得并不算痛苦。
方重行按原路一步步踱回教室,他历来按部就班,讨厌改变。
雨又开始下了,来时没拿伞,雨丝小偷样,未经允许钻进他的头发、衣领。方重行觉得闷热感随雨侵入身体,堆积心头,惹得他分外烦躁。
进教学楼,他第一时间就想要擦一擦自己身上的雨,条件反射去摸上衣口袋,摸个空才想起来手帕给了别人。
回到座位一看,钟悯不在,隔壁是空着的。
手伸进书包拿纸巾的时候,方重行摸到了两颗方形的东西,从锯齿状起渐凸,摸到中间是半圆,低高低,手指滑过一座小小的山丘。
抽出来手,发现小山丘是柠檬糖。
十二点半打响午餐结束铃,空掉的教室又满。钟悯在两分钟后出现,和同伴的体委一左一右过走道,保持着来时姿态,松松散散,背却始终没驼过。脚下好似有肉垫,在方重行身边无声歇下。
他的嘴巴鼓鼓囊囊,脸颊多一块儿,嘴里含着个什么东西。
钟悯回来后,方重行闻到一股清晰且清新的柠檬味道。
没人开口讲话。方重行撕开包装纸,将柠檬糖吃进嘴里。
他原谅了雨的无礼。
……
午休过后要发书。几个课代表忙坏了,语数外,理化生,每一科暂时发下来三本练习题外加一本复习总纲。
方重行忙活完,以为座位会被弄得一片狼藉,走近却见所发资料都一本本按照学科码好,摞成一摞堆放在桌角。
钟悯正带着有线耳机在听歌,一只,戴右耳,挨着方重行的左边耳机于他胸前垂落,手上还是那只旧魔方。
东西拧得混乱,钟悯似乎没想让它拼成完整的九宫格,拧来拧去,反反正正都是黄黄绿绿那一面,毫无手法可言,但神情却是截然相反的专注,好似用一个隐形玻璃罩将自己隔离于外界。
跟刚来那会儿的活络健谈不一样,有种奇怪的矛盾感。而这种矛盾感在他身上分外和谐。
方重行看看桌角,将目光转向坐在后两排的周洲,用手指自己的书:你帮我弄的?
周洲冲钟悯的方向努努嘴,比口型:你的好同桌!
方重行转头,钟悯已经把垂下很久的左耳耳机塞上,显然不想同人交流。他便坐下,给复习总纲扉页注明自己的姓名与班级。这一年都要用到它们,丢了的话比较麻烦。
“方,”
刚写完名字,就听得耳边有声音。扭头一看,钟悯的侧颜近在咫尺,他不禁向后躲闪,板凳不甘示弱地跟上步伐,发出哐一声的吵人声响。
钟悯目光从书本上游移到他的眼睛,左耳耳机摘掉,薄薄嘴唇上下一碰,说了句话。
环境音嘈杂,方重行没听清:“你说什么?”
钟悯依旧保持着越界的姿势,语调上扬:“我说,你害怕我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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