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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喂了一大口,两颊如仓鼠般鼓起,咀嚼略显费力。咸鲜汁水在嘴里爆开,混着生菜的爽脆,绵软土豆泥锦上添花,口感层次丰富。他瞥一眼他摊开的、总能将所有不可能转化为可能的手,怎么想出来用烤肉搭配土豆泥?
“之前和室友聚餐偶然发现的,”钟悯如法炮制塞自己一口,与他做一对仓鼠,“好吃吗?”
方重行含混着回应:“好吃。”
钟悯的嘴角飘飘地上翘,再接再厉伸手扯过另一片生菜。
肉眼可见的流星的旅途抵达终止符,夜晚的尾巴还拖得很长。你一口我一口吃完晚餐兼夜宵,两人收拾好炊具打包完垃圾,已是十一点出头。
折叠椅紧密贴合,双膝并双膝。露营灯引来不知名扑火的蚊虫飞蛾,方重行将灯熄灭,补喷些驱蚊液,又坐回他身边,打开手电筒。
夜深,气温骤降,说话哈出来茫茫白雾,手本来于山的注视下紧握,不过多会儿便冷得遭不住,他将它们一齐装进口袋。
“要是我在车上没有睡着就好了,”钟悯用指尖一下下刮挠他的手掌心,沿着手电筒的光线往外望,满满埋怨意味,“我们就可以看见第一颗星星,也不用熬到现在。”
方重行蜷起手掌,一下攥住他作乱的食指,用力握了握又松开,感受对方笑起来传递至自身的频频震动,而后将五指嵌入他的指缝。
“流星不只有今天,露营也不只有今天,”他偏头看看枕在肩膀上的脑袋,深觉漫天繁星不值一提,往下矮一矮将鼻尖埋在对方发间呼吸,“看你每天的日程赶得慌张,在车上睡得似乎比在家里更好,最近是不是很累?”
等来了些许虫鸣,等来了风穿林打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方重行保持原样的牵手姿势,缓声唤他:“萨沙。”
钟悯迟之又迟地“嗯”上一声。
“不仅不告诉我,而且拒绝休息,”他紧随其后列举他近日所作所为,“每天约会回来一沾枕头就睡着,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
环境音舒服,依偎在一起的肩膀消融掉水浸浸的寒意,此种氛围不谈心聊天实在是说不过去。
钟悯随着他的话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加重匍匐程度,成了完全倚靠在他肩膀的姿势,将原因悉数吐露:“周洲说,这是你回国以来第一次休年假,以前总在连轴转,好辛苦。想着你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谁知道我们的日程又错开来了,”
“一直是你在迁就我,”他的难为情程度攀升,“休假也在家里等我回来……感觉我们出去约会地的时候你很开心,就想多多和你一起出门。”
傻不傻。方重行将他另一只手也包进口袋里,看着弥天亘地的墨色,慢慢开口:“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感觉伦敦尤其陌生。”
“多谢你和你的魔方,小时候那种对变革的恐惧早已消失,环境算不得什么了,让我感到陌生的反而是家里的氛围,好像被家人排除在外,”他又转折,“但排外感不是指他们对我不好,相反,每个人特别在意我的感受,在意到过分的程度,生怕我受到任何委屈。”
“他们习惯白人饭,而平姨塑造了我的中国胃,梁老师费很大功夫找来华人保姆,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中国人,偶尔水平波动会做出来不符常人口味的菜。”
“除此之外挑不出来错了,人热情开朗,和平姨一样会烤不同口味的小蛋糕,”方重行对她还算满意,“况且这种小事,跟她说一声我不喜欢下次不要继续烹饪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钟悯说是,在他们看来小事一桩。
“她后来被辞退,”方重行告诉他新保姆的结局,“因为我在饭桌上稍稍皱了下眉头,连我都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的微表情,我母亲却看到了。尽管后来没有再流露出任何不满情绪,但是她为了照顾我的口味又换几个阿姨,甚至打算帮平姨办签证让她过来。”
委实有些过于大动干戈了。
方重行继续说:“有回梁老师要出门,赶上司机请假,我在家看书,闲。他没有选择我,而是喊前一天凌晨到家正在睡觉的姐姐起床送他走,”
“我跟他说爸爸我送你让姐姐休息,他拒绝得厉害,说不要让无关紧要的小事耽误我的free time。”
钟悯听见他吐息,应该是叹了很长的一口气。举手之劳,给父亲帮忙怎么能叫无关紧要的小事?
“感觉,”方重行短暂思忖几秒,“他们在隔着一层膜来爱我。特别像两位研究员,从那层膜之外来观察一朵花的生长状态,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心惊胆战得厉害,要看温度湿度土壤状态,不停观察记录并调整生存环境。”
“而且他们经常会回忆提起我小时候的事情,每次梁老师回国都要说一说早已记不清楚的东西,我只有附和。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怪异……所以出国后我极其困惑,明明成年的我站在你们面前,为什么要抓着那些记忆模糊的儿时不放?”
“也许是,”钟悯隐隐猜出来答案,“梁老师和方阿姨觉得缺席了你的成长过程,同你讲小时候,会感觉离你近一些?”
方重行抽出一只手托起他下颌同他接吻,动作充满赞许意味。粘连的唇分开,他把原因补充得更完整:“我同姐姐沟通过这件事,她说她也有感觉到,让我自己去问爸爸或妈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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