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1> 468、天亮</h1> 夜潮零落,只身于孤舟,乘着小船,她被推离了那个似乎从未存在的孤岛于巨树,很远很远。
她记得什么,却好像也忘记了什么…
半梦半醒间,绫杳好像反复呢喃着一个应该被忘记,却好像早就如同不知所踪的短刃一样重要的名字,海风很轻很轻,压在身上却又那样的重。
她醒不过来,心头却好像空落落地丢失了什么,是急是恨,更是一种爱意与怅然的虚无,无意识中不觉淌出的泪顺着颊边不止地流下来。
恒久的沉默之后,海浪终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长长叹息,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月黄色的花瓣被海风吹落,翻滚几下柔柔掉落在她的掌心,最终淡化了轮廓,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的那一刹那,瞬然曝明的光亮愈放愈大,掌中澄澈的光明将这片亘古的黑暗彻底终结,僵硬的身躯方才长出一气,女子急喘着坐起,光裸的背后冷汗湿透,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幻梦。
浑身剧痛。
空气里萦绕着奇异浓腻的腥甜气息,绫杳眯着眼长嘶一气,下意识撑着额头,不只是如同被数十辆马车反复滚压的剧烈酸痛,大脑仿佛一夜之间被灌输了一大堆确乎不输于她的东西将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都鼓胀得发疼发晕——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这也是…能帮你…最后一…”
意识恍惚间,她无意识地低语喃喃,下意识将海浪寄予的破碎话语喃出了声,大脑一片混沌,雨过天晴,窗外斜斜撒进的澄澈阳光明亮如新,红肿得不知在梦中哭过几回的眼睛却有些睁不开。
稍稍适应了一下当前日上叁竿的强光,绫杳才见得此刻略显空荡的屋内已是一片狼藉,乃至于斑斑驳驳洒落了几片血迹,就连硬板的床榻也仿佛经历了一场十足激烈的战斗,昔日的单人自眠的竹枕掉落在床侧,窄小的薄被勉强遮盖赤裸的身躯,被单的一角确乎还晕开了一片带着些许液化的白浊与血丝的湿痕,垂在耳边的发丝柔顺得似乎像是被人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抚摸整理过……
像是骤然大梦初醒般,绫杳不顾脑袋剧烈的胀痛猛然转向床榻内侧,终于想起、也喊出了那个一遍又一遍低喃着萦绕在海浪之上的名字:“玄桓…!——”
然‘桓’字话音未尽,在触碰到旁侧之人冰冷到摸不出任何温度的大掌之时,那未尽的字音却几乎如同尖锐的鱼刺般卡在她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
所以那场交易…真的只是一场骗局吗?
“…你…”
凌乱床榻之内,沉寂在阴影中的那张熟悉到刻骨的脸此刻正紧阖双目,那套凌乱的、带着些许脏污的素色内袍敷衍地盖着那个确乎已然冰冷僵硬的清瘦身躯,褶皱深敞的领口皮肤处透出淡淡的乌紫。
向来爱净的男人此刻发袍凌乱,稍稍躬身的侧躺身体确乎在彻底僵硬之前想要抓住什么、抱紧什么,却在呼出最后一口气之前终究只能侧耳贴在怀中之人的后背去听、去感受她一下一下又重又实的心跳,用最后一丝力气隔着薄被死死攥紧她洒落在床榻的一缕发尾。
魔毒致死…向来痛苦非常。
可面前之人的表情安详地仿佛只是坠入了一个平常的、却再也醒不过来的梦境,微微上扬的嘴角确乎带着几分平和与无憾的餍足——
饶使饮鸩止渴,他死于此生最后的、也是唯一一场跟随本心的狂欢。
……………
在真正的悲伤面前,眼泪反而变得单调且空白。
乃至于激烈的哭吼,死于身侧的惧怕…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可梦醒来,怎么还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单薄的被褥滑落,潮意的冷气侵袭斑驳赤裸的身躯,绫杳死死反握上那个僵硬垂落在她腰侧的大掌,头脑的倏然加剧的眩晕令人作呕,她好像想哭,控制不住表情的面容却仿佛在笑,她甚至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胸口的心此刻那样静得吓人,仿佛不再跳动,却只能地捏着那个冰冷又僵硬的手语无伦次道:“…玄桓…玄桓…?”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瞧,你看呀…天…天亮了。”
“………”
她又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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