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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晏站在风口,看着江浸月,将她神色敛在眼底,一颦一笑,还是那么动人,说话时微扬起的声调,叫她名字的时候刻意拖着一点点尾音,还有她苍白的脸色,孱弱的身体。
她被江浸月一推:“回家啦。”
蓝晏点头:“回家。”
到家后江浸月就没了力气,躺沙发上,一直犯头疼,蓝晏张罗火锅,厨房和客厅两边跑,偶尔给江浸月端水递水果,江浸月整个人沉在沙发里,不时仰头问:“蓝晏,你好了吗?”
蓝晏站在厨房门口,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她鼻尖泛酸,做了个深呼吸说:“好了,来吃饭。”
江浸月扔下遥控器,起身走到饭桌旁边,说:“这也太多了,我们有买这么多吗?”
蓝晏说:“先吃吧,吃不掉再说。”
江浸月坐在她对面,笑:“你又想把我养胖了。”
从前她老是爱说这话,总说我要减肥,蓝晏,我不能再吃了,我要胖死啦,蓝晏会认真的看着她,说:“不会啊,刚好,一点不胖。”
后来她说:“没关系,胖了我陪你。”
蓝晏低头:“我陪你呢。”
江浸月眉目荡着笑:“吃饭吧。”
坐下后,她捞起青菜,清汤寡水,她也没用任何调料,就这么吃,和从前要一堆酱料不同,蓝晏低下头,眼睛涨疼了。
江浸月说:“我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回国给我看你的马甲线呢。”
蓝晏抬头:“要看吗?”
江浸月微讶:“你还真有啊。”
是她们之前的玩笑话,蓝晏要出国,她舍不得,唠唠叨叨一堆,最后说:“很多小说都是最后回来,人变了,蓝晏,你会不会变啊。”
蓝晏说:“不会。”
江浸月说:“变也可以,这里变成马甲线。”
那时候插诨打科,试图冲淡即将离别的痛苦,江浸月说了很多的话,每次和蓝晏都是聊得口干舌燥,她很怕。
她怕蓝晏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那些话,就没有了开口的对象。
蓝晏说:“真有,摸吗?”
说着起身,想抓江浸月的手,江浸月手往后躲:“我不要——”
蓝晏去没放过她:“摸吧。”
江浸月笑出声:“不要不要。”
一闹腾,她苍白的脸上有些血色,蓝晏坐在她身边,客厅安静,只听得只言片语,火锅吃完江浸月回房休息了,吩咐蓝晏三点多叫她起床去看新房,蓝晏坐在沙发上,就这么定定看着窗台上的那盆花,目光时不时瞄着时钟。
一点,两点,三点……
她起身去了房间,坐在床头喊:“小月。”
江浸月没有理她,蓝晏声音扬起一些:“小月。”
被子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蓝晏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想象以后某一天,她也是这般,这般的安静,蓝晏接受不了,她抓紧被角,靠在床头柜上,想了会掀开被子躺进去,将江浸月抱在怀中,温暖的身体,温暖的触感,她抱着江浸月,脸埋在她嗓子口。
水落在江浸月的肩膀里,很湿润,过后是凉凉的,江浸月一惊,醒了过来,她看向蓝晏,问:“你怎么了?”
蓝晏的声音闷闷的:“做噩梦了。”
江浸月好笑:“你几岁了,做噩梦还会哭的?”
蓝晏嗯一声,说:“我三岁了。”
江浸月捧着她的脸颊,说:“三岁啦,那你得叫我姐姐。”
蓝晏从善如流:“姐姐。”
声音哑涩,江浸月说:“不对不对,应该叫我阿姨。”
蓝晏看她一眼,没说话。
江浸月说:“叫嘛,蓝晏小朋友。”
蓝晏不理她,但一直抱着她,不撒手,江浸月说:“是不是要去看新房了。”
“晚上再去吧。”蓝晏说:“我想休息一会。”
不等江浸月说话,她又说:“你陪我。”
江浸月妥协,抱着她又沉沉睡去。
蓝晏听着怀里平稳的呼吸,一直睁着眼看天花板,看累了,才稍稍闭眼。
一觉都到夜里了,两人也没去新房,只是起床吃了一点米粥又继续睡,江浸月状态好了不少,精神气足,反而蓝晏越睡整个人越是疲倦,眼下还有淡淡黑眼圈,瞧着好像长期失眠的样子,也就是临近陈琳结婚前两天,被江浸月压着睡了两天,补了一些体力。
陈琳是月底结婚,她交际面广,请了不少的人,还请了蓝齐,蓝齐看到江浸月第一眼就咋舌:“我去,这就是你前任啊!”
她说:“真漂亮,别说你,我一个女的都要心动了。”
见蓝晏看着自己,她嘿嘿笑:“不敢不敢,怎么能对嫂子有非分之想呢。”
说着就上前和江浸月打招呼。
江浸月同她招手:“你好,我叫江浸月。”
“名字也好好听。”蓝齐张口就喊:“嫂子好,我叫蓝齐。”
江浸月瞥眼蓝晏,瞧见她笑,不由红了脸。
蓝齐小圆脸,笑起来格外亲人,左右逢源,和谁都自来熟,一会功夫已经和江浸月搭上话了,就在旁边说:“蓝晏大学那会好多人追她,有几次还有追到我们宿舍楼下面,拿着大喇叭,往楼上吼。”
江浸月看蓝晏:“她一直很多追求者。”
“可蓝晏巍然不动!”蓝齐表忠心:“嫂子我和你说,蓝晏绝对是我见过最痴情的人了,她对外都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蓝齐。”蓝晏皱眉:“你话怎么这么多。”
“这不是看到嫂子了,高兴嘛。”
江浸月也爱听她说蓝晏上学的事情,难得瞪眼蓝晏:“听她说嘛。”
蓝晏有些听不下去,躁得慌,她找了个理由出去了,刚出门迎面碰到熟人,余河正在和人聊天,见到蓝晏不由一愣,随后笑着打招呼:“蓝小姐。”
蓝晏走过去,冲他端起杯子:“余先生。”
余河说:“月月呢?”
蓝晏看眼里面:“和朋友聊天。”
“她朋友挺少的。”余河说:“之前的事情,别介意。”
蓝晏说:“不会。”
她看余河,说:“我还没谢谢余先生。”
“别客气。”余河说:“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蓝晏捏紧杯角。
余河叹气:“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声抱歉,月月是很有主见的女孩子,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蓝晏垂眼:“不会。”
没有余河,怕她离开前都不会想到江浸月生病的事情。
她由衷的感谢余河。
余河说:“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蓝晏问他:“那个罗医生,是她的主治医师?”
“罗生生?”余河摇头:“不是,月月有和你说过她详细的情况吗?”
蓝晏默了默。
江浸月没有隐瞒,但她们也没详细的谈论过,像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似乎回避了,就不存在,但江浸月家里的就诊单和一些就诊记录她都有看到,也知道大概。
余河说:“月月她这个病,很棘手。”
“你应该也查了不少资料,像她这种病例是极少极少的。”
是太少了,少到几乎没有参考的文献,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宫颈癌通常都是发生在性生活较多的人身上,江浸月这种病例实属罕见。
但再罕见,也有相同的情况。
罗生生请教了几个老教授和老医师,国内外综合起来也见过十几起这样的病例,但病情各有不同,江浸月这种只能一边找具体的原因,一边治疗,反反复复。
余河说:“她过完年的时候,找到我,说愿意参加试药。”
那时候她母亲刚过世,她劝江浸月再好好考虑,江浸月说:“也没什么好考虑的,试药还有一些可能,不试药就只能等死。”
她说着还乐观的笑笑:“你丧着个脸干什么,要有点觉悟,我反正都这样了,万一试药成功,我不就为大家做贡献嘛。”
新药并不成熟,目前在试药阶段,但愿意参加试药的人少之又少,半年都不见得有一个,哪怕补贴丰厚,也没人愿意,但江浸月同意了。
她去试了新药,结果并没有成功。
似乎是在她意料之中,研究室的几个教授对她表示歉意,江浸月却很感谢她们,离开前还和大家一起吃了饭,余河和罗生生也去了,坐在饭桌上,江浸月始终带着微笑。
之后罗生生一直催促她做化疗,但江浸月没同意。
余河说:“其实她是怕突然离开,试药对她身体还是造成不小的影响,她怕撑不住化疗。”
最重要的是,她婚房还没有装好,她想看一眼再走。
余河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套房子,后来和蓝晏认识,见证她们爱情后,他似乎有些理解了。
江浸月从小就跟着妈妈,后来妈妈离开,家对她而言,就剩一个蓝晏,婚房是她所能准备给蓝晏的,最好,也是最后的礼物。
余河说:“她不知道你还回不回来,有阵子怕突然离开,一直将这封信存在我这里。”
说着将那封信拿出来,很小的信封,四四方方,放在掌心,蓝晏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一把钥匙。
是婚房的钥匙。
她接过钥匙,沉默半晌,听到陈琳喊:“蓝晏!”
“拍照了蓝晏!”陈琳叫她,蓝晏放下杯子,眨眼,冲余河苍白的笑笑,转身离开,走到江浸月身边,蓝齐已经不在了,陈琳坐在椅子上,身旁三个伴娘,江浸月站在蓝晏身边,蓝晏在拍照前一秒拉住江浸月的手,冲屏幕笑,江浸月也弯起眉眼。
镜头里,满是笑意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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