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上十点的时候,简从安停在了一个宾馆门前。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左近的建筑全部都黑漆漆的,只有宾馆钟点房的灯牌闪着半死不活的灯,每一次闪,都仿佛再也不会亮,但每一次又都微弱地亮起来了。前台是一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着手机游戏的男孩,看上去比李亦年纪还要小一些。仿佛没想到这个点会有客人,他多问了两句。简从安是一个不懂得如何结束话题的人,只能局促地往下接话:“是……是从外地来的,旅游……啊,他是、他是我…...”李亦毫不掩饰他的不耐烦,身份证“啪”地拍在前台面前。一下子,两个人都沉默了,接下来的流程无比顺畅,他们沿着逼仄的楼梯上了二楼,楼道黑漆漆的,时不时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隐约的电视声和说话声,不知道哪里好像有人吵架,一切声音都很模糊。“这一间。”说完,前台男孩就急忙地走了。房间里有股久不通风的霉味,还有一点没散尽的烟味,两张单人床上,枕头都是歪的,仿佛上一任住客匆匆离开后,无人收拾。门关上之后,简从安又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了,小声问道:“你想睡哪一张?”李亦不说话,把书包甩在其中一张床上,进洗手间去了。简从安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坐在另一张床上。床垫的弹簧可能坏了,发出了响亮且缓慢的“吱嘎”声,好像负重不堪的呻吟。他连忙又站起来,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把空调打开。大概五分钟之后,李亦从浴室里出来了,剃得很短的头发湿漉漉的,像刺猬一样根根竖起。他没穿上衣,只穿了他的校服短裤,简从安看了一眼,他那件沾了血的校服上衣被晾在浴室里了。李亦一言不发,背对着简从安,侧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他身上还是湿的,汗珠沿着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往下流,他已经长成的骨架很大,像一座小山一样横在泛黄的床上。简从安不敢多看,迅速地进了浴室里。李亦洗的是冷水澡,浴室里很清凉。校服上衣还在滴水,血渍没有洗干净,衣服上还泛着一点淡红色,像一道快要愈合的伤疤。校服上衣旁边还晾着李亦的内裤,也是在滴水。简从安低垂着眼,迅速地洗漱,也是洗的冷水。他出来的时候,李亦姿势都没有换过,眼睛紧闭,眼线狭长。简从安犹豫了很久很久,鼓起勇气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然后又躺下。床垫“吱嘎吱嘎”地叫个不停,李亦动了动,翻了个身,简从安紧张得屏住呼吸,床垫又轻轻地叫了。李亦睁开眼,简从安吓得连忙闭上眼。“这么吵怎么睡?”李亦说道,“你睡过来吧。”第2章“你睡过来吧。”李亦说道。这五个字简直在简从安的脑子里掀起了狂风暴雨,他费劲地组织语言,就好像在二十级台风里企图抓住被吹得支离破碎的废纸片。简从安自己心里有鬼,但这种时候,越是迟疑就越是显得有鬼。大概只过了两秒钟,他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伴随着床垫的吱嘎声,沉默着填满了李亦的另外半张床。床并不大,他们俩也不算小个子,但奇怪的是,他们在这张小小的床上,中间好像有楚河汉界,谁也挨不着谁。李亦又转过身去了,呼吸声平稳。简从安看着泛黄的天花板,上臂的皮肤感受到了从李亦身上传来的热气,这让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已经有大概半年,没有这样和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是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高中生。“也不知道明湖的落日是不是真的这么漂亮…...”简从安小声说道。毫不意外,李亦仿佛睡着了一样,没有回答。不过也不用在意,简从安在心里补充道,反正我都要死了。第二日,率先醒来的是李亦。他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在哪儿。李亦偏头看向睡在一旁的简从安,简从安睡得正熟,连呼吸声也没有,安安静静地侧着身子,蜷成弯曲的虾米,几乎是贴着床的边沿睡的,摇摇欲坠,仿佛谁朝他吹口气,他就会掉下去。真是个怪人。李亦抓了抓头,翻身进去浴室。他昨天晾起来的衣服内裤已经干了八成,他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垂下眼正要低头洗脸,又猛地看回去,骂了一句:“操。”简从安把他校服上没弄干净的血渍洗干净了。李亦用力地拉开浴室门,正好和醒过来的简从安四目相对。简从安睡眼惺忪,半边脸上都是枕头褶子压出来的红痕,眨着眼茫然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李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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