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岚从侧面看过去时，可以清楚看到他抖动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一开一阖。这一瞬间，他很想写诗。很荒缪，三十来岁的人了，像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萌生出了想写诗的荒谬。戴岚闭上眼睛，听宋意在他耳边讲那些医学院的琐事，这首荒谬的诗便一句一句地在他脑子里闪出来——是谁在眷恋蝴蝶开阖的翅膀许了愿的月亮让失眠的人枕在晚风叠起的梦境里编织无人相信的童话是谁在掩饰酒精趋动的迷惘说了谎的朝霞让晚归的人醒在夏夜催化的清晨里拼凑被白日抛弃的想法闪了一半就闪不出来了，像打印机没墨了一样。戴岚有点恼火，在谈话的间隙，插了句：“宋意，今晚想喝杯酒吗？我陪你。”“你不叫我宋医生了？”戴岚抬手，叫了一个离得最近的服务员，然后笑着看向宋意，“你也没叫我戴老师啊。”宋意接过菜单，看了两页后，突然合上说：“你吃头孢就别喝酒了。”戴岚早就把这茬给忘了，张口就来的鬼话被当成戳穿，任谁都很尴尬，但戴岚丝毫不慌，干脆把“嘴里没句实话”的形象落实，没理辩三分，连反驳时的语气都带了几分痞气：“不是说我撒谎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吗？骗褚知白的话你也信啊？”宋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摊开手指盖在戴岚面前的菜单上，再次确认：“你真没吃？”“真没吃。”戴岚觉得自己真拿宋意没办法，松开菜单又靠回沙发里，“我生病就不爱吃药，一般来说多喝热水就能痊愈。”由于坐姿带来的高度差，戴岚需要微微抬起下巴才能直视宋意的双眼，他扬起脖颈说话时，下颌线就会勾勒出一个十分不友善的弧度。这一解释，宋意看向戴岚的神情更复杂了。戴岚也没避开他那过分直白且有攻击性的目光，平静地看了回去。最后到底是宋意退了一步，“好吧好吧，给我点个你最常喝的吧。”戴岚点了点头，把两份菜单摞起来，问了宋意一句“能接受葡萄和绿色植物的味道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两份用诺迪斯做的金汤力。”刚刚的对峙让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沉默了一阵，戴岚也懒得再起话题，索性继续沉默。反倒是宋意问了句：“你喝多了什么样？”戴岚一靠在沙发上就犯懒，语气变得散漫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和平常差不多。”“是吗……”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戴岚总觉得刚有一瞬间，宋意流露出了一丝在刻意隐藏的兴奋——但那种兴奋一触即散，就像在雨夜燃起来的火苗，还没烧旺就灭了。他有点好奇宋意心底期待的是什么，但知道问不出来。问不出来就不问，破坏气氛是挺没意思的一件事。可他不破坏的气氛，会有其他人破坏的。两杯金汤力上来后，对面沙发褚知白滔滔不绝的声音戛然而止，朝着对面骂了句：“操，戴岚你是真的狗。”戴岚从托盘里拿过酒杯，把宋意的那杯递给他，然后敷衍地回褚知白：“苏打水，你激动个什么劲。”“苏个屁打水！你当老子的眼睛是瞎的？你家用highball装苏打水？”戴岚摊了摊手，“给你面子了，是你自己不接的。承认是苏打水多好，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故意不陪你喝酒了。你说你多没面。”“靠，你那按斤吃的头孢呢？我这辈子还能不能从你嘴里听到句真话？”戴岚没搭理他，和宋意碰了个杯，又让氛围回归到安静：“我夏天喜欢喝这个。汤力水的气泡感特别凉快。”宋意喝了一口，学着戴岚那样，等气泡在嘴里一个个炸开后，再咽下去，“那现在大冬天的怎么也点这个？”“因为我不喜欢冬天，闷得慌。喝点气泡就能假装自己还在夏天。”“你试着大口喝，”戴岚示范了一下，“大部分鸡尾酒大口喝会更好喝一点。”宋意被戴岚教会喝酒之后，第一次在酒里尝到了甜头。作为鸡尾酒入门首选，金汤力的酒精感不重，好入口易接受，聊嗨了之后他又喝了两杯，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戴岚没想到宋意酒量这么差，还是那种不自知的差。谁能想到以前每天下班都喝罐啤酒的人，如今两三杯鸡尾酒就遭不住了，这也太出乎意料了。他一点也没动把宋意灌醉的心思，连微醺都不想。本来对趁人之危的嫌疑避之不及，现在却成了板上钉钉子的事实。怪滑稽的，抑郁症患者偷偷跑出去喝酒，被医生逮了个正着，然后患者反倒把医生灌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