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身子?往前倾:“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败坏的名声,真要是名声烂臭,我发疯也没人管了,多好!”
宝膺声音轻的就像是被?风吹动的蒲公英种子?,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就还?会在这儿,毕竟你说的是‘现在’。但就只有一个问题,言昳,你现在有爱的人吗?”
言昳眨了下眼睛,摇头。
宝膺笑道:“你知道爱别人是什么感觉吗?”
言昳一怔,她嘴唇动了动:“……我觉得?很可怕,像是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也不想知道。”
是呀,她是天生?的刺猬。
宝膺其实之?前也惴惴不安过,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被?她拒绝,他该要如何?收场,要如何?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再?做回朋友。
但他此刻却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站起身,由衷笑道:“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它不好不坏,也改变不了一个人本来的性格。只是奇妙、拉扯又令人恍惚。你要是有一天也能体会到就好了。”
言昳愣了许久许久。
直到宝膺已经离开,她还?是在那儿呆呆的坐着?,直到晚风吹拂,书页乱翻,轻竹叹了口气将她桌上吹乱的信纸书页收拾起来。
言昳突然打了个哆嗦似的,坐直起来,看向轻竹,面上有几分茫然。
“你说我会不会过了很多年之?后,会后悔?”她轻声道。
轻竹:“二小姐莫要想着?未来会不会后悔,就做当?下不情愿的选择。未来可能会后悔,但现在可能立刻就会后悔。只是,你看不出来吗?世子?爷是爱你的。”
言昳只是更加茫然了:“为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爱的?”
轻竹发现,二小姐并不了解自己性格中柔软温暖的一面,她喜欢把自己想的很坏,仿佛这样就不怕踩进沟里,就不怕被?人指责。
轻竹当?然不会知道是前世多少年的声名狼藉,处处打压,坠入低谷之?后的骄傲,造就言昳这样的别扭性格。
宝膺回东院的路走走停停,反复回想,觉得?自己太过可笑,太过失败;却也无法去气她恨她,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强大又脆弱的人。
一面觉得?她如此无情,一面觉得?她的拒绝尽了她张狂性格里的温柔。
他只觉得?左脚踩右脚,脚步虚浮飘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顾奴仆的打量,他合上门,扑倒在干燥的床铺上,只把脸埋了进去。
宝膺想走。
他觉得?真没法面对?她了。
他真有那个能耐,按捺住自己的心,再?做她的好友吗?
更何?况他在山光远面前说了那么多胜券在握的话,句句话都好似自己已经把人娶到手了似的,宝膺就想撞死自己。
他翻过身来,吐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沉浮好似浪尖水底来回上下。
他走了虽然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了,面子?也保全了,但以她过于自尊的性格,会不会以为他生?气了,就再?也不跟他联系了?会不会这替她挡住各路求娶的传言,也会不攻自破,让某些苍蝇又围着?她乱转了?
宝膺翻了个身,仰头看向横梁,摸了摸怀里的木盒。他打开盒盖,手指摸了摸翡翠鹣鲽,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言昳一路拍着?发疼的脑袋,到主?堂去,言夫人已经立马把这府上变得?热闹居家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屏风与圆桌,甚至还?有热酒的陶炉、挡风的暖罩。
言昳惊叹不已,发觉屏风后的桌子?上,还?有些面粉碎菜,问道:“这是要干嘛?”
言夫人挽着?袖子?,两手刚沁过水,银镯子?和红绳湿漉漉的,道:“包饺子?呀。没在我们家过过年吧。我们都是自己包饺子?,才?有那个氛围。咱们要守岁的时候,就要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包。”
言昳其实这五年都没有好好过年,之?前跟李月缇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吃点锅子?,守个岁,李月缇给她一些压岁钱。但那时候家太小,还?有白?旭宪这个膈应人的老爷在家里,氛围也不是很足。
言夫人挽着?的袖子?上,有些陈年的伤疤,言昳有些在意,忍不住看了两眼,雁菱注意到了,挤过来小声道:“是我娘跟我这么大的时候受的伤。听说以前她算是个刀客,耍的一手好刀法,后来觉得?日子?过得?太辛苦,就不练了。”
言昳有些吃惊,笑道:“是,谁还?没年轻过呢。”
言夫人摆盘放筷,先把凉菜都命人端了上来,道:“雁菱,你爹还?没到?”
言昳一边跟雁菱一起升灯笼,一边伸长脖子?喊了一句:“我让阿远去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瞧见言实、元武跟山光远从前门进来,山光远在后头一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言实一边摘臂甲,一边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刚刚路上突然跟我说他要去跟调拨过来的将士一块过年,这不胡闹吗!我们这一家子?几十年一块过年,不还?是觉得?你们几个孩子?在西?北,别吃不上热饺子?!”
言昳心里知道,言家特别乐意攒局过年,也是怕山光远和言昳这两个可谓无父无母的孩子?,奔波在外,无家可依。
山光远看了言昳一眼,似乎也没想到言实把他训了一顿,有些下不来台的别过脸去。
言昳看着?手头的防风彩灯挂上门楣,便?去接言实的衣甲,路过山光远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不过来过年,还?能跑去住军营吗?怎么想的啊?”
山光远有些懊恼:“……不是。”
言昳还?故意挤了他一下,她恶狠狠地小声道:“我不管,你就要在这儿好好过年,甭管你奇奇怪怪脑子?里塞了什么,你都给我憋着?!”
山光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接到言实的路上,确实一瞬间有了想再?次逃走的想法,但他现在越来越清醒,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哪怕是他开口的太晚,哪怕是会可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他也该说。
他也必须说。
到饭菜备的差不多,言实、元武和山光远站在屏风旁正在聊军务,言夫人拍拍手:“准备上桌吃饭吧,今儿我们到的太晚了,又收拾厨房,又让下人做饭,你看都耽搁到什么时候了。哎,世子?爷还?没过来吗?”
雁菱已经坐在圆桌旁托着?下巴等饭了。
言昳有些尴尬,她怕宝膺不想过来了,正说让轻竹去叫人,就瞧见宝膺换了一身衣裳,微笑着?从那头回廊走过来,笑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最近有些累,说在屋里歇会儿竟然睡过去了。”
言昳要是拒绝狗男人,那估计会嘲讽全开,不留情面;但要是拒绝宝膺这样的人,她真的很不擅长。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无所适从的立着?。
宝膺跟言实将军也寒暄几句,等各人准备落座的时候,他走过言昳身边,捏了她袖子?一下,垂眼笑道:“别担心。你不是说还?想让这传言再?传一阵子?吗?再?说你后头要做的事,还?要我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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